第六十七章 月色广场
李梦瑾结束了最近的一次任务，她在联海市郊区的村庄里花了三天追击一只鬼，对方的血鬼术是让自己隐身，同时也弄够隐身任何被他触碰过的物件，李梦瑾吃了不少亏，好几次她差一点就要被看不见的岩石砸死，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直觉，恐怕她早已经成为了一滩肉酱。任务顺利完成，没有造成任何额外的损失，但是这一只鬼已经完全消磨了李梦瑾的意志，长时间连续不断执行任务，体力的严重透支超出了她的预期。
在谜食屋的修养室内，李梦瑾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动弹，虽然眼睛还睁着不至于让她像一个死人，但只有胸口有规律的起伏还在告诉他人自己还活着。
“你还好吧。”凡璃络从门口路过，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便走了进来。一个多星期，她一直待在牙之虚塘屋没有走动，将主也没有给她下达任何任务。
“见面第一句话就没有别的了吗？”
李梦瑾躺在床上，稍微转过了自己的头，疲倦让她眼里的不屑消退了很多。
“从纪海市逃出来的剑士里只有你在这么拼命地执行任务。”
“我可不像他们，一点伤痛就要修养大半年。”
李梦瑾嘴里的“他们”自然包括了凡璃络。
“现在牙之虚塘屋的剑士数量是过去的好几倍，没有你依旧会有人去完成这些任务的。”凡璃络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想让李梦瑾知道这个事实而已，不过这句话像是在拼命的人胸口插上了一把刀子。这一次李梦瑾没有生气，一来是因为浑身的疲倦，另外她也已经习惯了凡璃络经常不合时宜说出的话语，她只是捂着那把无形的刀子造成的伤口，沉默不语。
“凡幻曦找到了一点关于命橆和弑阳的线索。”
“是什么？”
李梦瑾突然变得兴奋，竟然直接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一本年代有些久远书籍，他根据书本上的信息推测出了一些……”
“所以到底是什么？”
“鬼神。”
“什么东西？”
李梦瑾凝重起深沉的眉头，“鬼神是什么东西？新的敌人吗？”
“不是，可能是世间所有鬼的力量源头，命橆或许是他在凡间的化身。”
“这么玄幻的吗？”李梦瑾显然不相信这样的说辞。任何神明，或者说带着“神”字的词语她一律不相信，“连神明都扯出来了，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没被我们发现吗？”
“这些只是猜测，你信不信无所谓。”
简单一句话就让李梦瑾哑口无言，她本想继续说下去，但是凡璃络经常会让她丧失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
“我要休息一会儿，你走吧。”李梦瑾躺下，故意把脸转到另外一边。凡璃络似乎也没有在此停留的意愿，她前来看望李梦瑾不过是临时起意而已。
“今天晚上我也要出任务了。”
这是她告诉李梦瑾的最后一句话，但是对方只是回了简单的一声“嗯”。
天紫爱柳在自己专属的会议室内与凡幻曦和凡璃络见面。新的将主很早就已经习惯了在牙之虚塘屋的工作，但是凡璃络并没有习惯自己新的上司，在天紫爱柳身上，凡璃络努力想要看到一点神官莹桦的影子。一场剧烈的爆炸将中心区域内的所有事物变作了烟尘，剑士和硝在废墟之间无法找到任何她的残骸，泣陵山之中的某块墓碑只是空有躯壳罢了。
凡璃络尽量不让自己回忆起这一切，但是怠于察觉外界的大脑竟然无法将其忘却，这段留存在纪海市之内的记忆在她心口剜去了一块血肉。
这间会议室也算是将主日常生活的区域，所有布置都和温馨的家一样。但是鬼杀队所有的队员都知道，一旦将主进入到此处，她此生都失去了前往外界的机会，直到将主的名号在她的生命中消失。
凡幻曦和凡璃络端正地跪坐在天紫爱柳面前，他们在这位新的将主身上总是能够感受到异于常人的气息，尤其是凡璃络，她闻到了一股比自己紫藤花体香还要清淡的香气，像是血味，又如艾草一般有着浑厚的底蕴。
“月色广场在文海市西北处，最近在广场内已经有六人失踪，多是拾荒者和流浪汉。”
天紫爱柳在剑士面前也表现出了他们给予给自己的恭敬。好像失眠许久的人布满血丝的眼睛一样，她的眼睛，瞳孔周围泛起了一丝暗红，但是很细微，只有凡璃络看得出来，所以她的视线一直定格在其双眸之上。
“派去执行任务的两名剑士也已经失踪，这一次可能是弑阳组织的鬼喰或是灭挲。”
凡幻曦听得很认真，中途并没有打断对方的话语，哪怕天紫爱柳给了他插嘴的机会。
“凡幻曦……”天紫爱柳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细长的布袋，语气温柔和蔼，听着很舒服，“这是锻刀村寄过来的日轮刀，铁凌师傅为你打造了和你之前使用的那把一模一样的刀。”
凡幻曦双手接过，对自己的断刀师傅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还是为你开了双刃，不过他说这一把日轮刀能够承受住比之前那把还要强的压力，重量不变，但是更为坚韧。”
“请代我向铁凌筑郎先生表达最真挚的谢意。”
“这一次的任务需要你们两位一起完成，今晚的任务就拜托你们了。”
天紫爱柳向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不管是那种等级的剑士，只要是出发前往执行任务的时候，身为将主都会鞠躬为其送行。
她抬起头后，注意到了凡幻曦冷静面容之下的不安和困惑。
“你还好吗？”天紫爱柳问道。
“爱柳大人……”凡幻曦将内心之中思考许久的事说了出来，“现在个虚塘屋增派给牙之虚塘屋的剑士有多少？”
“各国虚塘屋都保留原来战斗力的百分四十，怎么了吗？”
“能否停止向牙之虚塘屋的人员增派？”
“你是意识到了什么吗？”天紫爱柳的内心也跟着凡幻曦在思考着。
“我只是担心弑阳……他们的最终计划是什么我们还不知道，他们也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牙之虚塘屋管辖的范围在纪海市浩劫之后会成为鬼杀队的重点目标，他们不会不清楚的。”
天紫爱柳严肃地点了点头，“我会把这个消息以及你的猜测传到总部和各虚塘屋的。”
月色广场人并不多，那些行人并不会在这里逗留。广场就是一块浇筑着水泥的空地而已，没有任何游乐设施，只有几张长椅，看着像是学校里的一块操场，单调无味。也正是因为游人稀少，这里也名正言顺地成为了无家可归者的休憩之地。
从遥远农村来的务工人员如果难以在这座都市找到工作，他们便会带着全部的家当用塑料箱和破篷布在广场上筑起自己的家，白天这里空空荡荡，晚上这里是都市孕育的小城。
这些人并不是什么流浪汉，他们只是在找到愿意收留自己的低贱工作之前靠着捡拾垃圾生活，不过在晚上有归宿的人不会管这些，他们眼中只要是身上带着污秽，衣衫褴褛的人都是流浪汉。
凡幻曦和凡璃络知道自己在这样的地方绝对会很突兀，所以他们只是跳上了临近一栋居民楼顶部，俯瞰着广场上发生的一切。那些“流浪汉”竟然在夜空下点起了篝火，用以加热从餐馆垃圾堆里捡到的食物。
凡幻曦不忍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的悲悯之心在此时加重了灵魂的负担。
“你刚刚一直盯着爱柳大人的眼睛，也察觉到了什么吗？”
凡幻曦的视野里还是只有那片月光照耀不到的广场，他们都不敢轻易移开自己的视线，就算在谈话的时候也是如此。
“我感觉，她的气息很奇怪。”
“我也有这种感觉。”
“具体是什么？”凡璃络问道，她想在凡幻曦身上得到一个能够印证自己想法的回答。
“她好像……好像不是产屋敷家族或是神官家族的成员，甚至原来都不属于鬼杀队。”
这个回答并不是凡璃络所想的，但是却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但是主公派她过来，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任何东西。”
“我在她身上闻到了不属于人类的气味。”凡璃络还是说出来了，不过她信任凡幻曦，并没有在担心什么。
“你看！”凡幻曦没有听到这句话，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广场上突然出现的一个身影吸引过去。
篝火燃起的黑烟已经掩盖了广场原来的面貌，底下那群人为了在寒冷的夜晚维持居住地的温度，会往火焰里丢进在垃圾堆里找到的所有东西，那股刺鼻的气味已经漫延到了居民楼顶端。本不该有任何人出现的地点，本应该是人人进入睡梦的时间，广场上却出现了一位女孩，十几岁的样子，穿着一袭黑色长袍，腰间还挂着并不应该由她这种年纪佩戴的武士刀。
“鬼喰！”凡幻曦很肯定，但是这个现场让他很为难。各种简易的棚户已经让广场变得十分拥堵，要是在此处开展战斗并定会伤及这些可怜之人。
“怎样把她引到别的地方？”
“办不到，但是我们能够让人群离开广场。”
“怎么做？”
凡幻曦看向凡璃络，“龙之呼吸里有哪个剑技能够远程制造伤害？”
檀梦在这些无家可归者之中毫无顾忌，腰间的月影刀她不会花心思去隐藏起来，而且也毫不在意这些人用何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
她站立在一处即将熄灭的火堆前，生火的人想尽办法让火焰的光芒延续的更久一些。
在火光前瑟瑟发抖的老人裹紧了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毯子，在云烟之中看见了檀梦的影子。
由于焚烧垃圾的烟雾透着淡淡的灰色，他并没有看见檀梦身上的武士刀。
“孩子？你有什么事吗？”
老人温和地问道，他把眼前的女孩当成了同样无家可归的可怜之人。
“冷的话过来烤烤火吧，你家在哪？要不我帮你找一找警察？”
檀梦拔刀的动作很快，她迅速斩穿云雾和火焰，可是横斩的剑击却被一股力量挡下。同时，广场各处都燃起了火焰，不少棚户都被点燃，从睡梦之中惊醒的人尖叫着逃离了现场。老人身后的纸板箱也燃烧起来，他本想带着檀梦从这场莫名的火灾之中逃离，可是等他透过云雾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
凡璃络利用火龙式对广场上的窝棚进行攻击，她的刀刃控制的很好并没有伤及无辜者。
火焰驱散了人群，檀梦也意识到情况突变，将月影刀收回准备逃离，可是凡幻曦已经站在了她逃跑的路线上，日轮刀在橘红色的光芒之中映出了她的面孔。
“抱歉，我无法因为你的年龄而同情你。”凡幻曦像一位从火焰之中走出的侠客，影子也带上了浓浓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