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追击
雨雪天已经停了许久，但是堆积在松树林之上的厚重积雪却一点也没有消失的意向。白天虽然说不上有多么阴郁，但也绝对说不上晴朗，各种场景覆盖上了一层浅浅的蓝色，而在这种阴暗的蓝色之中，那些洁白的雪堆显得尤为刺眼，像是被低温冻结的幽灵，它们的空壳残留在这个世界上。
山川在黯淡的阳光之下变得模糊，像海市蜃楼一般让人难以捉摸。
蝶柔苦音心在这样的荒野之上度过了三天，几天前的风雪里，她的身影就像是落难的登山者一样弱小无助，可是在厚重的羽绒服和沉重的背包之下，没有人会发现那把冰冷的武士刀。
刀鞘无法被她的体温捂热，却能够轻易被外界的寒冷所感染。
山脚下的一座小村庄里发生了命案，警察已经展开了调查，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杀人凶手已经躲在了深山之中，山谷间的寒冷能够轻易阻拦追击者的步伐，却无法影响到凶手的行动。
蝶柔苦音心沿着能够找到的所有痕迹追寻了三天，今天风雪停止，四周的景象和往常一样，漫无边际的白色会让人怀疑自己是否移动过，她就像是白纸上的一颗小黑点，望着眼前茫茫的雪白，不知道自己位于白纸的哪一位置。
可是，心里总是有个声音告诉她，今天就能够结束一切。
正午时分，太阳应该升到了最高的位置，能够明显感觉到气温在回升。苦音心选择一处未被雪花埋没的地方休息，坐在裸露的泥土上，她的肉体得以片刻放松，但是感官却无法在这个时候停下对外界的细微感知。
巨大的兜帽已经将她这张脸都盖住了，行走时在护目镜上还粘上了细碎的雪花。
本该出奇安静的山野里还藏着细微的躁动。
“没想到你竟然能够追到这里。”
说话者并没有在她面前出现，但是蝶柔苦音心已经知道了对方在何处。雪地成为了对手的隐藏外衣，和高明的捕食者一样。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现身。”蝶柔苦音心冷静地回答道，这片白茫茫的雪原上只有她一人，看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比起一味地逃亡，我倒是想赶紧解决掉让我烦心的人。这里的景色这么美，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逃跑上，而且，我有能力杀死你，就像我在村庄里杀死那个以虐待自己孩子为乐的妇女一样。”
雪地里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在寒冷的高山之上，她就穿着一件单薄的银色连衣裙，看着和礼服的风格类似，闪烁着点点荧光，而且她的手臂与双腿就露在寒风之中。少女感受不到寒冷，好像这座雪山的冰冷气息就是来自于她的身躯。洁白的肤色在雪里也不会显得突兀。她很漂亮，这种出现在寂静山野之中的美感像是被封印在此处一样，本是清纯文雅的面容却在蝶柔苦音心的眼中变得尤为妖艳魅惑。
“这么说，你还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喽？”
蝶柔苦音心摘下背包，也脱下了厚重的羽绒服。
羽织上纹着蝴蝶翅膀的纹路，不过羽织并没有设计得十分宽松，这样的纹路看起来和青花瓷器上的皲裂花纹类似。
挂在身后的刀现在能够被清楚看见，刀鞘之上镶嵌的花纹是流转蜿蜒的花环弧线，由黑玉雕刻而成。
“你们鬼杀队是不是觉得鬼只能做坏事了？”
少女的语气开始流露出杀意，不过蝶柔苦音心并没有畏惧。她将刀插入腰间绑带之上，刀刃出鞘的声音很干脆，很迅疾。
“你是柱吧？拔刀的感觉和那些剑士不一样。”
少女问道，光着脚在雪地里踩出一个个灵动的脚印，好似在冰上起舞的仙子一样。
“鬼杀队现任虫柱，蝶柔苦音心。”单手执刀于身侧，并不像是在战斗开始前进行的起式动作。
“我叫曜夜神，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真实身份的，但是现在你们都知道了弑阳的存在，所以说一说也无妨。”少女双手别在身后，翘起右脚，只用脚尖点着雪地，表现得很轻松，介绍自己时的言语和很是轻巧，“我是弑阳组织灭挲之一，他们管我叫曜夜神，不过我可不清楚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听起来有些傻。”
两人摆出的姿势都不像要战斗的样子，苦音心像一尊雕塑，而曜夜神却像是周末放学的高中生一样。不过，她们都察觉到了敌方流露出的杀意和阴沉气息，战斗其实已经开始了。
蝶柔苦音心先感受到了身后的异样。雪地里突然飘起一片苍白的雾气，而在雾气之中是晶莹的雪花。
细小的雪花冰晶看似起不到什么攻击力，但是这些光芒时隐时现的微小物质竟然在卷过虫柱身体的时候在她羽织上划出了数道裂痕。雪花虽小，但是数量众多，而且每一片的边缘都比刀锋还要锐利。
如果不是蝶柔苦音心快速反应过来，这些雪花在击穿羽织之后就会切开鬼杀队制服，最后切进她的肌肤之中。
蝶柔苦音心闪避到一旁，只有羽织成为了一块破烂的碎布。
那片裹挟着雪花晶体的雾气飞向曜夜神的手掌间，凝聚成一团旋风被其灵活把玩着。
“差一点，差一点你的身体就要变成比冰雪还要细小的碎肉了。”
蝶柔苦音心改为双手执刀，刀身上是白色如蛛网一样的花纹。她将日轮刀横在自己面前，以此动作为起式，她可以在攻击和防守之间来回转换。
“继续来吧！”
曜夜神向前顺手一挥，那团冰晶雾气向着对方席卷而去，贴着雪地，卷起更多的雪花。这一次这股雾气飞行速度很快，而且这片白色变得不再朦胧，鬼想要一次性切烂对方的躯体，不再像刚才那样从她的羽织开始一点一点深入。
雪花的体积很小，攻击的形态近似于气体，单用日轮刀进行格挡根本无法将其破除。
蝶柔苦音心只能一次次躲避，她的行动很灵敏，甚至能够预判出这片雾气的行进方向。在闪避的同时，她已经逼近曜夜神，在日轮刀的攻击范围里，远程的攻击不再起到任何作用。
握刀的方式改变得十分迅速，刀光的残影还停留在刚刚竖劈的执刀姿态上，但是真正的斩击已经变成了横砍。
曜夜神没有躲避，那片雾气来不及移动到这个方向了。
不过，蝶柔苦音心并没有得手，横斩的刀刃还没有将力量完全释放出来，鬼用自己的脚尖轻点了一下地面，从脚下的雪地里突然飞出了无数冰锥，直对苦音心的心脏。
高超的反应力让蝶柔苦音心躲过了意料之外的袭击，那几根由地面雪花凝固成的冰锥扑空，飞向了天际。
“你反应很快，这一点我承认我比不上你。”
曜夜神回到了双手别在腰后的姿势，一连串攻击下来她连位置都没有改变。
蝶柔苦音心已经明白，在雪地上进行攻击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对手能够利用地面上的一切资源进行防守或是进攻，只要她的双腿来接触着雪地，她就还能够使出各种意料之外的血鬼术。
刚刚完成闪避动作，虫柱马上将日轮刀举过头顶，可是她现在与对手之间的距离在斩击范围之外，如此大动作的挥砍根本无法触及到对方的躯体。
“虫之呼吸·蝎之舞·晶螯！”
蝶柔苦音心奋力将刀挥下，顺着大力竖砍的力量，雪地激荡出了一条直线，洁白的雪花像是荡开的浪涛，一直延伸到了曜夜神站立的位置。斩击之力转化成了一股风浪，让她向后退去数步。
在风浪之中，一个身影冲了出来，虫柱的日轮刀前幻化出了一根巨大的暗蓝色蝎尾。激荡起的雪花还未飘散，她就已经闪现到了离曜夜神最近的位置，曜夜神已经看不见刀身了，只能够看见蝎尾在摇曳着。
“可恶！”曜夜神暗暗骂了一声，让周围的雪在自己面前组成了无数兽齿状尖刺，排列密集，对方的挥斩无法完全斩碎这些尖刺，而等到她挥斩的同时，未被攻击到的尖刺则会趁着剑士挥砍的空档完成位移，绕到身后发起偷袭。曜夜神是这样想的，不管对方有多大的力量，都无法完全砍碎这么多的晶体尖刺。
蝎尾并没有击碎任何一根悬浮的冰晶，而是直接从空隙之中穿了过去，蝶柔苦音心的身影已经消失。
“什么？”
曜夜神没有反应过来，而那根突破屏障的蝎尾在她惊讶的时候已经在身边绕了一圈，尾端尖刺已经出现在了她身后，蝶柔苦音心的影子跟着螯针一起出现。
蝎之舞短时间内提升的是剑士的速度，但是只有虫柱能够完成在高速之中的大范围瞬时挥砍。其实在蝎尾接触到冰晶尖刺的时候，这些由雪花组成的防御就已经被破除，只是砍到冰晶之上的每一刀都衔接紧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看出破碎的痕迹。
她对准了曜夜神的脖子，幻化出的蝎尾是刀刃爆发力量的体现，集中一点进行突破，能够轻松斩下鬼的头颅。
不过，刀刃挥砍而过，却打出了一片水花，鬼的身体已经在她面前消失了。
蝶柔苦音心回过头，曜夜神正被突然出现了一位男子抱在怀里，刚才就是他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将其救下。那片水花是他的障眼法，血鬼术的释放比蝎之舞的进攻还要迅速。
“哥哥？”
曜夜神惊喜地叫出了声，而那位男子则是一脸冷漠地看着蝶柔苦音心，神色疲惫，像是刚刚从梦境里惊醒的人。
“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命橆大人有新的命令，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男人说道，他并没有战斗的意愿。
“虫柱？这场战斗下次再继续吧，我们没空陪你玩了！”
说完，狂风大作，卷起一片雪雾掩盖住了他们的躯体，等到白雾散去，两人已经消失，地面上没有留下他们逃离的脚印。
蝶柔苦音心将刀插回了刀鞘，呆立在雪原之上，追击已经结束，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该死！”她低声责骂道，按照鬼刚才的话语，他们不会再在群山中逗留，甚至可能已经离开了这个北欧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