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血舞（下）
纪海市的殷红色再次变得粘稠，不过和穹顶刚刚展开的时候不一样，这一片血雨只限于市区内的一块区域，随着毒素在血肉之上扩散，血雨席卷过的范围也逐渐扩大。凡幻曦看见那片猩红色的雨云从都市一角向着市中心靠近，可是，血液并没有降落到市中心，凡幻曦头顶的位置上，组成穹顶的血肉并没有出现任何痛苦的扭动。
撕嚎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凄厉，能够贯穿每个人的耳膜。这并不是恶鬼在追逐猎物，惨叫声是从穹顶上传出的，像是无数只在寒夜里恸哭的野猫。这种声音引人不安，再强大的战士都会产生退却之意。穹顶在高浓度紫藤花毒的作用下并没有崩塌，流下血水的部分是受毒素影响的部分，凡幻曦猜测这连整座穹顶的四分之一都没到。
“毒素起作用了。”
他说道，希望用语言来掩盖自己的不安。
“看那边！”
凡璃络指向另外一个方向，那里也开始下起血雨，新的恸哭声也从那里传过来，血水的洗礼让萦绕在都市上的红色雾气变得更为浑浊，被恶鬼残害的无辜者的灵魂就囤积在这里面，向着市中心飘来，但是却停在了这些高楼大厦围起来的阻拦边缘。
“可恶！”凡幻曦知道，就算其他两支队伍照样把毒素注射进穹顶之中，药物的作用也不会扩散到整座穹顶，他们正顶上是穹顶的最高处，毒素无法漫延至这里。
凡幻曦看了一眼凡璃络，后者也在这个时候与他的视线有了交集。
“毒素的作用无法影响到整片穹顶。”
“到中心大厦顶楼，如果可以，我应该能够在那里把自己的血液撒到穹顶的中心。”
凡璃络依旧很冷静，她的想法得到了凡幻曦的认可，两人马上跑进大楼内，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顶层前进。
这栋大楼里竟然还有不少人留存，他们都不愿意冒险走出外界，而选择在这里静待世界太平。现在看来，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人们全部蜷缩在能够找到的掩体之下，或是紧紧靠着墙壁躲藏在窗户外界视野的死角之中。
两位鬼杀队剑士进到大楼里，不得不用蛮力清除掉挡住他们去路的全部障碍，这在人群之中引起不小的恐慌，每到一个楼层，人们就开始尖叫起来，以为那些食人的怪物闯进了大楼内，但是就算他们持续尖叫数十分钟之后，他们也只能看见从眼前忽闪而过的两个身影。
电梯已经没用了，凡幻曦和凡璃络只能靠着双腿在每一层楼之间跳跃。
终于，他们来到了都市最高的一点，中兴大厦的最高层。
暴露在高空呼啸的狂风之中，如果没有让自己浑身的肌肉绷紧，他们绝对会像一片叶子一样吹落下去。
穹顶的四个角落都已经开始溢出血水，那些血肉在剧烈地颤抖着，蠕动着，凡璃络把它们比作了被病痛折磨的将死者，不断翻滚自己的躯体以求解脱。
如凡幻曦想的那样，血雨染上多大面积的都市，毒素的作用范围就有多大。整座都市，从边缘向着市中心都已经重新铺上了一片猩红色，可是只有视野近处范围内的这几栋高楼大厦没有被血雨洗礼。
穹顶最高处，那几块血肉没有蠕动。
“毒素没有影响到这里！”
凡幻曦举起日轮刀，指着那几块巨大恶心的碎肉。
“不行，距离还是太远了。”
凡璃络能够估计出来，以自己最大程度的弹跳力根本无法接近穹顶顶端，打出的剑技或许可以触及到，不过就算用剑技对这几块血肉进行进攻，这样的距离之下，剑技的力量会受到很大的折耗，就算是用龙之呼吸里最核心，力度最大，杀伤力最大的剑技或许在空中也难以把握挥砍的方向。
“我可以用剑技把你送到更高一点的地方。”
凡璃络诧异地转过头看向凡幻曦，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梦之呼吸如果把握得当，攻击力可以转化为助推力，我想，我能够把你送上去。”
凡璃络没有思考什么，她只是点了点头，把最终的决定权交到了凡幻曦手中。
“你先起跳，我之后在腾空，如果这把刀能够承受得住剑技转化时造成的压力……”凡幻曦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手中轻薄的日轮刀。
凡璃络用最大的力气腾空，大厦顶层的瓷砖竟然裂开了网状的缝隙。在凡璃络跳跃之后两秒，凡幻曦也原地起跳。靠着全集中呼吸法给身体带来的提升作用，他们能够跳跃到常人无法触及的高度。
凡幻曦已经将刀收回刀鞘，在半空之中做出了标准的拔刀起式动作。掺杂着血气的风刺入他的眼睛，让他深感不适，不过凡幻曦依旧睁大眼睛，一直注视着凡璃络的身影，等待着拔刀的时机。
凡璃络腾跃的速度已经减慢，在距离穹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时候，她开始下落。
凡幻曦知道，这就是自己拔刀的时候。
“梦之呼吸·捌之型·惊！”
在出刀的那一刻，凡幻曦逆着刀刃溢出的力量将整把日轮刀的挥砍方向进行扭转，划开空气的不再是刀刃，而是刀面，剑技的力量从集中单一一点的爆发式斩击变作了一片类似于冲击波一样迅速扩散的星云。凡幻曦在改变刀刃挥舞方式的时候不得不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身体和刀刃承受住最大的压力，如果无法做到一瞬间转变剑技，捌之型将会砍断凡璃络的躯体。
凡幻曦感觉自己的刀**了凝固的水泥之中，在用刀面破开一切阻力。他在空中大声怒吼着，用力把力量全部送到凡璃络身后。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如纸一样轻薄的刀刃应声断裂，凡幻曦的身体也开始下落，但是那片星云托起了凡璃络开始掉落的身体，像手掌一样将她推到更高的高度。
凡璃络感受到了身后的助推力，她借着这一片星云继续向上，穹顶上那些血肉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
凡璃络用刀切开了自己的手腕，让自己的血液流到刀面上的引血槽内，准备离穹顶最近的时候将刀插入血肉之中，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穹顶上那几块血肉竟然在短时间内又提升了自己的高度，凡璃络清楚地看到有几块血肉发生了形变，靠着周围几块碎肉的推挤向上隆起，高度提高了很多。
“可恶，够不到！”
凡璃络身后的星云已经消散，她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下落。一瞬间，她想要把日轮刀当成标枪扔进目标之中。
但是，一段记忆突然在这个时候涌进了大脑里。在高空中的身影得到了短时间的滞空，而就在这十分短暂的时光里，凡璃络在脑海之中看见了和走马灯里一样的场景。
“燃烧血液……”
身着绯绔的少女这么说着，但是印象里只出现了这么一句话，她的面孔很模糊，像是一直盖着一块朦胧的面纱，谁也无法将其撩起。
凡璃络看见了少女挥舞着那把陌生但是又让她感到熟悉的武士刀，刀上的火焰在迅猛燃烧着，火光和鲜血的颜色一样，像是萦绕在刀刃之上的一段红色绫绸，向四周飞舞，但是完全在少女的控制之中。
“血之呼吸，虽然名字里带着呼吸两个字，但是它真正依靠的却是身体本身，而不是外界的力量，刀与躯体相互指引，相互感应，让这把略显沉重的武器与血液融合，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记忆里苏醒的少女话语越来越多，难以理清思绪。
“如果你想把它叫做血舞也可以，不过，你使用的剑技将会和我的不一样……”
“血舞……”
凡璃络默念着这个奇怪的名字，她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快速流动，带着一股高温流经全身每一处。她已经屏住了呼吸，但是身体却爆发出了比全集中呼吸时更加猛烈的力量。
血液从手腕处的伤口里流出，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在空气里凝结成血柱流过日轮刀，刀身上的纹路发生了变化，由漆黑变成了和血液一样的殷红。
凡璃络的瞳孔也带上了血似的颜色，她的滞空时间已经过去，但是躯体并没有下落的趋势。
“血舞·焚音！”
她念出这串字符的时候，声音和自己平常说话一样。
挥刀横斩，刀刃带出了一道赤红色的圆弧，圆弧由凝结在刀上的血液组成，但是在燃烧着，发出了比血气还要显眼的红色火光。
剑技直接击穿了穹顶，带着紫藤花香气的血液沾染上血肉，以击穿点为中心，穹顶开始了崩塌。
外界的阳光已经一点点流进了都市里，将这片炼狱的黑暗和血腥驱散。群鬼还没有回复意识，依旧是发狂的模样，直到阳光照到他们躯体的时候，这场浩劫才走进结尾的部分。
穹顶上，无数块血肉或是萎缩，或是爆裂，而它们洒下的血水不再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一股清幽的紫藤花香气将都市里一切腐烂的恶臭冲淡。
“成功了……”凡幻曦掉落回大厦顶楼的时候摔断了胳膊，他看着这场浩劫在自己面前终结，骨骼断裂的痛苦已经影响不到他了。
不过，这种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意识到了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
“凡璃络……”
惊慌之中，他开始向着四周环顾起来，高处带给他的视野并没有让他发现凡璃络的位置，无数掉落的碎块和血水里无法找到那个熟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