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呈扇形,也带有浓浓的欧洲风格,包围着天时堂的正殿。
其实说是正殿,已经完全没了当初的风貌,彻底被二少爷改成了欧式别墅。
庭院外是石柱搭建的围栏,爬满了蔷薇。庭院的东南面是修理整齐的草坪和绿化灌木,在靠近院墙的地方还种植迎春和连翘;西南面则有一个蔬菜园和葡萄架;西北面则是交错的石子路和一些假山碧湖,碧湖上有个亲水平台;东北那一面则种植了一大片的薰衣草,到了花季整个庭院都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在庭院的中央有喷泉,喷泉的不远处种植着一排欧洲七叶树,而在其中两颗树下有一美妇人正坐在那里悠闲的喝着下午茶。
这是英式下午茶,圆桌上摆满了美味的点心和精美的茶器。
美妇人穿着浅色的洋装,一面端着高档的茶具细细品味着红茶,一面时不时的打量着我。
“这曲奇是我自己烤的哦,要尝尝吗?”
“欸?哦……”拾了一块塞进嘴里,面香味和恰到好处的焦味让我忍不住由衷道,“好吃!”
喂喂喂,事情好像朝意外的方向发展了。我只是来道谢的,怎么坐下来开始吃曲奇了啊!
不过,真的很好吃呢。
“本来这些曲奇饼是想让老夫人尝尝的……”
“啊,抱歉……”
我刚拿起一块,听她这么说,便又放了回去。
“没事,你多吃点。”
“哦……”
“你怎么会饿昏在路边?”
“嗯、因为我好像一个礼拜没有吃过东西了……”
我是3月14号开始昏迷的,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3月22号了,说一个礼拜完全不过分吧。
“一个礼拜?哦,上帝!”
美妇人掩着嘴惊讶的叫了起来。
“对了,今天的事谢谢你。”
美妇人摇了摇头,像是在说不用客气。
“你应该就是齐上尉带回来的那位吧。”
“齐上尉?”
“难道他没对你说自己的名字吗?”
“嗯。”
我今天才醒过来,就算他曾对我说过,我也不知道吧。
“那倒是我失言了。”她微笑着喝了一口茶后盯着我腰间的玉佩道,“你今天应该见过父亲吧?”
“父亲?”我转念一想,这美妇人是二少爷的妻子,那么她口里的父亲便是指那位好色老爷了吧。
“嗯。”我点了点头。
“你们……”美妇人犹豫了下,然后上半身微微朝我这边靠了过来,小声问道,“有说什么吗?”
说什么?他要我当他儿子这样?
“没说什么,只是问我身体怎么样了。”
因为并不是我十分乐意提起的话题,所以便没有老实回答。
“是吗——”她把身子退了回去,眯着眼,露出狐疑的神色。
“这玉佩是父亲给你的吧?”
“欸?是和衣服放在一起的。”
“这玉佩府里上下就只有三块,一块在大哥那里,一块在我丈夫这里。”美妇人用眼睛扫了我一眼,盯着我腰间的那块玉佩接着道,“还有一块本来是给父亲的第三个儿子的,可惜那儿子最后死了。父亲他既然会把这么重要的第三块玉佩给你,怎么可能什么话都没说呢?”
说到最后时,美妇人的眼神完全变了,非常的凌厉。
我被她瞪的有些发毛。
“老爷说要收我做儿子……”
畏惧于这种无形的威迫力,我微微颤颤的说出了实话。
“吼——”
美妇人再次把眼神聚集到我的脸上,似笑非笑的问道,“水又开了,喝点红茶如何?”
“不、不用了……”
“用不着客气,我们都快是一家人了不是?”
成为一家人什么的我才不要啊!
她没有理会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想理会也理会不了吧,毕竟她又不是鸭川嘉郎可以听见别人的心声。
只见美妇人从茶具盘里拿出一个两个新的杯子,倒入少许沸水,晃了晃,倒进专门的盛盘。
“玫瑰红茶可以吧?”
美妇人拿出一包玫瑰红茶袋倒入透明的玻璃茶壶——当热水倾注而下,可以看到在水中慢慢蕴开的茶叶尖,小小的玫瑰花瓣在水中轻舞飞扬。
泡了五分钟后,她用茶漏过滤掉茶渣,之后才倒入两个之前用沸水温过的茶杯。
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优雅而美丽。
“那么,请用吧。”
她端着杯盘将其中一杯递到我面前。
“谢、谢……”
“你难道不知道父亲他最讨厌自家人还说谢谢的吗?”
从刚才开始美妇人已然换了副模样,和我说话时总不忘带着微笑,感觉有点像风俗店的陪酒女——啊,这么说好像有些过分呢。
不过她之前确实是有吓到我啦,所以算扯平了哦。
“嗯、嗯……”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点头、要说“嗯”,是怕自己如果说了“我和你们才不是自家人呢”这样话,美妇人又突然变脸色吧。
说实话,刚才她朝我瞪眼睛的时候样子可怕极了,比生气的东门老师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晚膳就留在天时堂吧,怎么样?”
欸?明明还在喝下午茶,就要考虑晚饭问题了吗?
“不、不用了……”
“是要去地利厅吗?”
“地利厅?”
“你不知道?”
“嗯……”
“哦……那你现在是不是住在人和殿——父亲那里?”
“嗯。”
“明白了。呵呵……”美妇人愉快的笑了起来,“不介意的话,今晚就睡在这里吧。我让下人替你安排最好的房间。”
“欸?不用啦……”
我忙摇手婉拒。
说实话,单是坐在庭院里和这二夫人喝下午茶我就如坐针毡,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如果留下来吃饭住宿的话,我估计要疯掉。
“别担心,父亲那里我会派人过去说的。”
我担心的才不是那个好色老爷,而是我自己安危啊。
二夫人伸出玉手,在空中扬了下,还没说什么话,便早有候在不远处的女仆走了过来。
“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晚膳让厨房弄几个珍味,然后去把闲置的那间上房打扫下。啊——对了,去和老爷说声小少爷今晚住在天时堂了。”
“好的,夫人。”
“欸,等一下。真的不用了啦。”
“你去吧……”
“是。”
女仆领命之后便退下了。
呜呜呜……
看着女仆的背影渐渐远去,我的心里越发的不安了。
早知道会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老老实实的呆在那个老色老爷那里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司马志。”
“司马?”美妇人眉头一皱,面露鄙夷之色道,“是复姓啊。”
“嗯……”
她这副表情我看不惯了,复姓怎么了?我身边的人都是复姓!真是的!
“二十四贵族中好像是有复姓的……”美妇人小声沉吟着。
啊?二十四贵族?没听说过!
“今年几岁了?”
“十九岁。”
“喝茶。”
“哦……”
“我看你长得非常的可爱呢,想必你母亲也是位大美人吧?”
“嗯。妈妈她很漂亮哦……”
“哦?那还真想见见她呢?”
“见不到了……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眼泪划过脸颊滴落在茶杯里,和红色的茶水混在了一起。
“抱歉……”
美妇人先是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对我道歉。
我摇了摇头,放下茶杯,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直流个不停。
不管过了多久,只要一想起失去的父母,我的心就像是被敲进了一枚又长又粗的钉子,肠胃也像被铁钳狠狠的夹住扭转,难受的难以自禁。
“你没事吧?”
“没事……”
当然,这是违心话——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风轻轻的吹过,刚刚长出来的绿叶发出“呼啦啦”地声音,像是在为我的悲伤伴奏。
“那府里还有什么人吗?”
我摇了摇头,哭道,“没了……家人没了,家也被烧了,什么都没有了……”
“既然父亲他派人把你接回来了,那从今往后这里便是你的家哦。”
美妇人递过来一块手绢,柔声道。
“这不一样,不一样……”
我含着泪,美妇人的样子在我眼前已经变得模糊不堪。
傍晚时分,夕阳移步山头,边上的云彩也因此失去了原先的洁白,像是一个伤口染出一片晕红。
之前领命而去的女仆回来了,同时身后还带来了两位美丽的丫鬟姐姐。
这两人我并不陌生,一个是在堂屋和好色老爷对弈的漂亮姐姐,穿着深红色的绣花罗衫。另一位则是给好色老爷剥橘子葡萄皮的姐姐,也是位非常漂亮的女人,她穿着的是橘黄色的罗衫。这两人一人娇媚多情,双瞳剪水;一人乖巧玲珑,盼目生光。
三人齐刷刷的朝我们行了个礼。
“二夫人,吉祥。”
“小少爷,吉祥。”
对二夫人行礼,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为什么要对我也这样啊。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少爷啊!不管是好色老爷,还是二夫人,甚至是这些穿女仆装丫鬟服的姐姐们,你们能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别再妄自决定了!
我虽然很生气,但是话还是藏在心底,并没有说出来。
美妇人看了眼那两位丫鬟姐姐道:“花夏、雪秋,你们俩不好好在人和殿服侍老爷,来我这里做什么?”
“二夫人,老爷让我和雪秋过来服侍小少爷来着。”
说话的正是那位对弈的漂亮姐姐,由此可见她便是花夏吧,那么剥橘子皮的姐姐就是雪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