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虚伪

藤袭山上和山脚完全就是不同的两个世界。山脚花海环绕,而走进那条楼道的一刻,眼前的景象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老树的枝丫歪斜扭曲,不管是在什么季节,总有那么几棵树一直都是黢黑的,没有嫩芽冒出,更别说什么盛开的花朵了,树皮都是萎缩干瘪的,跟干尸的面容一样。

往深处走,远离那些枯萎但是还屹立在土壤之上的死树,让上山的过道慢慢消失在自己身后,浓郁的树林才有自己的模样。

浓密的树叶之下有很多条道路,但是灌木丛已经将其掩盖,鬼就会躲在这里袭击过路的新手们。

白天的阳光无法穿透树冠,这里终日都是凄凉的黑暗。那些鬼已经成为了山中野兽,没有理性可言,维持着人的样子却已经完全堕落成了怪物。吃人,吞下血肉,这就是他们每天都在想的事情,只要闻到活人的气息,他们就会成群结队地出动,跟疯狂的狼群一般,但是这些饿狼眼中只有血肉,他们也会为了到手的猎物而自相残杀。

藤袭山就是关住这些恶魔的监狱,新手剑士们或是成为行刑者,或是成为一具悲惨的尸体。

淋鹞世上山之后发现自己完全弄错了,这片被紫藤花海包裹着的群山并不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鬼杀队总部。他是鬼,可是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疯狂的同类。

他趁着夜色,趁着所有人都在睡梦中的时候遛进了树林里。那片紫藤花的香气一直在折磨着他,如果再在山脚下待更长的时间,绝对会暴露。而且让他确定下要逃离的还是因为那张熟悉的面孔,那位追击者。刚刚见到凡璃络的时候,淋鹞世险些被其发现,他不知道那位剑士是何等的执着,竟然会追到这里,也不清楚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行踪的。

总之这一天下来,淋鹞世都在花海之外游荡,离那些剑士居住的地方越远越好。凌晨时分,他才小心翼翼地忍着强烈的不适感走回藤袭山,一头扎进深山的黑暗之中。

躲在草丛里的鬼看见猎物出现,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扑了出来,张开满是扭曲獠牙的嘴,在飞扑的半空中肆意挥舞着自己的利爪。可是,在接近这名独自上山的新手剑士之后,这些饥饿难忍的怪物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进攻,四肢落地,围着本该到手的猎物转圈。

凹陷的眼球一直在打量着眼前这名剑士,没有继续进攻,但也没有放松下警惕。

淋鹞世拔出了自己的月影刀,半透明的刀身也和这些鬼见到过的鬼杀队日轮刀有所不同。刀身上带着鬼的气息甚至比执刀者还要浓烈。

“所以说,这座山上都是鬼吗?”

淋鹞世的声音成为了这片山林里唯一的动静,如果忽略掉那些恶鬼的嘶吼声。

“你们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竟然委屈到要成为那些新手的陪练牺牲品?”

那几只恶鬼相互看着,他们的衣服破破烂烂,有几只鬼近乎**,原始人都比他们要讲究一些。

“鬼杀队!是鬼杀队抓了我们!”

鬼群的领头者从四肢着地的状态恢复到站立姿态,淋鹞世觉得他就算是站起来也已经没有人样了,对方比自己更像一只鬼。

破败的西装已经成为了几块简陋的布片,面部表情因为强忍饥饿的痛苦而尤为丑陋。

“山下种着紫藤花,也难怪你们一直逃不出去。这里就是鬼的监狱啊,呵!我还以为鬼杀队那些人见到鬼只会杀死,没想到竟然这么有‘人性’?”

淋鹞世不羁的话语惹怒了这群疯狂的同类,可能是太久没有说话了,除了那位领头的之外,其他鬼都只能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

“这里就是监狱!我们都等着杀死上来送死的那些臭小子!”

领头的鬼在说话的时候一直呲着牙齿,口水粘稠,从嘴角一直流到了下颚。

“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鬼杀队的臭小子,却带着鬼的气息?”

“很简单,我也是鬼,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里。该死的,本来我还以为这里是鬼杀队的总部呢,白高兴一场。”

“鬼杀队总部!”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恶鬼都开始了咆哮,山脚下进入梦境的人已经被吵醒了好几个,今晚这些新手们要在噩梦中度过了。

鬼在愤怒,如果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人的话,绝对会被撕成碎片的。

“鬼杀队的人都是杂种!我们要杀了他们!”

“嘘嘘嘘!”淋鹞世皱着眉头做出了闭嘴的动作,他很不喜欢这些低等级的,只会咆哮的无脑恶鬼,对于他这种等级的鬼喰还说,眼前这几只野兽连当自己宠物的份都没有。

“安静点,瞎叫什么?”

“我们要复仇!我们要杀死所有人!”

淋鹞世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些垃圾,要是命橆在现场,他肯定有办法拯救他们。不过,淋鹞世想的方法更加简单一些,他其实比这些恶鬼高明不到哪去。

“想要复仇?”

恶鬼们点点头,眼睛里的愤怒难以消散。

“想要复仇就听我的,我可以帮助你们逃出去,杀死山脚下那些鬼杀队剑士。不过,我需要你们,这座山上全部的鬼帮我做一件事。”

“你能帮我们?可是山脚下有紫藤花,连片的紫藤花!”

“切!”淋鹞世不屑地笑了一声,完全就是嘲讽这些低等级的野兽们。“如果我害怕紫藤花的话,我现在就不会站在你们面前了。想要逃出这里,最好不要怀疑我。”

成为领导者的**很容易让人上瘾,淋鹞世也体会到了命橆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众鬼时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杀一个人!一个让我很反感的剑士。”

牙之虚塘屋里所有的人都很庆幸,夜晚再一次到来的时候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骚乱,这座都市,或者说是临海五市终于安静了下来。

危机暂时消除,虚塘屋主力尚存,而且还有柱的支援。文海市在安静中也一直处于不安的状态,就像是明知自己大限已至的绝症患者放弃治疗静待死亡一样,外表很平静,但是内心却因为那迟早都会到来的死亡而感到惊慌。因为剧院的爆炸和大楼的坍塌,市民们如果无法以一种“无关群众”的视角来审视这一切,那么他们就会和都市一样,终日惶恐不安却还要表现出一切皆好。

夜晚到来,鬼的骚动还是存在的,但是没有出现在都市区域内,而是远离了这片外表虚伪的繁华。

因为担心会遇上灭挲或是鬼喰,天紫爱柳先让伤柱前去探查,后援的队伍时刻待命。

艾怨在午夜的钟声敲响时来到了任务地点,一座阴森的废弃厂房,里面倒是漏出了一点光芒以及清幽的音乐声。

今晚的任务是由侦查鎹鸦提供的情报,在那座将倒不倒的建筑物内有鬼活动的踪迹。

艾怨紧握长矛,准备发起突击,但是在他与目标之间还距离一百米的时候,道路上出现了别人的影子。

“想过去的话,最好先杀了我,就当你完成了一件你本应该完成的事情。”

是弦怜糜祢,她就跟融入进路灯前阴影的幽灵一样,是突然出现在黑暗之中的。

艾怨将长矛举在身侧,面无表情,未被黑暗裹挟的半张脸冷漠至极。

“不说话了是吗?”弦怜糜祢冷笑着问道,她最清楚艾怨的内心,他此刻唯一能够保持冷静的就是外表,而灵魂已经开始剧烈躁动起来。

“我和你没有好说的,你现在是鬼,不管你之前是谁,我的任务都是要把你杀死。”

“是啊,把我杀死……当初你也这么做了不是吗?”

“当初我没有选择,没人想要抛弃你……”

“当时你害怕了,我很清楚!你就是害怕了,害怕自己被鬼群袭击,害怕自己不救下那些碍事者自己的良心会过不去!”

弦怜糜祢突然提高了音量,宛若月色下变为狼人的少女。

艾怨瞬间就明白过来,她是通过提高音量来向那座建筑物传递消息。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没有犹豫,举起长枪直接展开了进攻,虽然双手有些颤抖,但是并不影响这根长矛的挥舞。

弦怜糜祢的反应也很快,只是从原来站立的位置向后退了一步,矛尖的利刃刚好从她的脖子前划过。

“你要是愿意回来,鬼杀队还是接受你的,你一直都是人类!”

弦怜糜祢没有反击,她只是露出了和刚才艾怨一样的冷漠表情,但是和他不一样,弦怜糜祢不只是外表冰冷,内心和灵魂一样寒冷。

“你很虚伪知道吗?为那些无耻的弱者说话,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弱点。现在的柱都很喜欢装出这么一副尊者的模样吗?”

艾怨耳畔还回绕着这句话,但是弦怜糜祢已经从他面前消失了,就像被吹散的烟雾一样。

“血鬼术!”

他意识到,刚才和自己交谈的鬼喰只是一个虚影,而真正的本体就在他身后。

月影刀刺入哀怨的胸膛,正中心脏的位置。疼痛感传递到大脑的时候,艾怨才想起来要防备身后。

弦怜糜祢从他的身躯间拔出了刀刃,任由飞溅的鲜血流到自己身上。艾怨倒下时拿着长矛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矛尖已经嵌进了水泥地里。

他听到弦怜糜祢在对某个影子说话,而那个影子至始至终都悬浮在他的头顶之上。

“看见了吧!我没有手下留情,你那八只眼睛应该都能看到柱的心脏停止跳动了吧。”

身影缓缓降落,艾怨认得那张长着八只眼睛的面孔。

“伤之呼吸的柱,嗯,你干得很不错,弦怜糜祢。”

八目佛满意地看了一眼已经失去气息但是任然保持上半身挺立的艾怨。

弦怜糜祢把自己的视线移到了别处,没有听到八目佛在夸奖自己。

“我们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看来禁飒囚又一的死并不是因为你在对自己的老同伴手下留情。你做的很棒,我很欣慰。”

八目佛再一次飘到天空上消失了,弦怜糜祢在确定他离开后也向远处的夜色走去,没有回头看艾怨,脚步没有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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