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危机感

这个略带悲壮色彩的声音凡璃络已经很熟悉了,可是她还是很奇怪会在这里遇见这张熟悉的面孔。

“你是……”凡璃络只是知道这张脸,却叫不上名字,因为他们之间的唯一的交集就是在纪海市里那栋即将倒塌的大厦。

“牙之虚塘屋硝组织前线总指挥昌源嗣,你是凡璃络?”

“是我。”

起先,凡璃络倒是有些紧张,因为她生怕有人会怀疑她的身份,毕竟已经正式加入鬼杀队的剑士还出现在藤袭山是对规则的一种无视,虽然不会有什么惩处,但是因为凡璃络现在擅自离开自己的队伍,她必然会遭到很多剑士的排挤。

昌源嗣并没有直接点名她的身份,他与凡璃络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平时也没有任何交流,可是他看得出来,这位少女擅自离开牙之虚塘屋必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所以他才没有表现出十分的惊讶。有困惑,但是也有收敛。

“你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昌源嗣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别人听见,不过周围,紫藤花海之下只有他们二人。其他的剑士都在广场上围观,想亲眼瞧一瞧那些锻造日轮刀的矿石,看看是否真的会像传言那样在没有成为刀剑的时候就能够变色。

“我……”凡璃络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在这里遇见昌源嗣真的让她受到了一点惊吓。

“别担心,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原因,我不会说出去的。藤袭山平时都是由硝进行把守,我只是刚好带着队伍前来换防而已。”

“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能够帮我吗?”

遇见熟人,至少是有一点战斗力的成员,凡璃络还是很庆幸的。敌人就在藤袭山周围,这一点她很确定,可是他现在躲在哪里,又有什么目的却无从知晓,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未知,凡璃络的行动才会显得毫无头绪。如果不是遇见昌源嗣,凡璃络已经打算好离开驿站绕着整片藤袭山区域进行调查。

“你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吗?”

昌源嗣敏锐的感官已经捕捉到了花香之中存在的危机。凌厉的目光帮助他瞬间切换到了战士的状态。

“我离开牙之虚塘屋,到一座名叫落艺的县城,在那里发现了一只利用鬼杀队剑士皮囊进行伪装的鬼。我一直追踪他到了藤袭山。”

“用鬼杀队剑士的皮囊进行伪装的鬼?”

昌源嗣有一点惊恐,毕竟这样的话语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紫藤花香气之下的危机气息加重了许多。

“这些家伙是想把纪海市的浩劫在藤袭山复刻一边吗?”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我的鎹鸦已经回到了牙之虚塘屋,已经失去了与他们的联系,而且……而且现在考核已经开始,我担心在这里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昌源嗣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嗯!我会帮助你的。”

得到硝的援助,凡璃络一直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一点了,毕竟现在在藤袭山周围,最熟悉与鬼作战的人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这么百来名硝组织的成员。

“我会让硝加强周围地区的警戒和巡逻,我也会把这里的情况通过硝组织的鎹鸦传达给泣陵山总部和牙之虚塘屋。一有消息我就会来找你。”

工作的开展算是就这样布置下去了。

“最好不要让这里的其他人知道。我现在还不清楚那只鬼在哪里以及他有什么目的。”

“嗯,明白。”

昌源嗣离开之后马上就制定出了最终考核期间内的硝组织人员巡逻计划以及紧急事件应对策略。新的剑士还在源源不断向着藤袭山前进,紧张不安的新手剑士们还不知道自己身边就存在着一只鬼,他也穿着培育师的羽织,也在腰间挂着一把武士刀,看起来和参加考核的新人没有什么区别,就算有区别,也只是他的眼睛里没有紧张与恐慌,只有激动与好奇。

凡璃络与昌源嗣分开之后在藤袭山山脚下的每一座驿站前溜达,从花香之中筛选出奇怪的味道。在驿站里休息的剑士或是在训练场进行战斗练习的人都觉得这位佩戴花瓣勋章的姑娘有些古怪,要说周边有什么奇怪的人影能够引起警备人员的疑心,也就只有她了。

斋藤幽甲,腐之呼吸鬼喰,他知道自己流浪汉的身份在都市里根本没有什么地位,不过也无所谓,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白眼早就已经习惯了,感觉这个世界所有的负面情绪他都能够承受,唯一让他倍感折磨的就是自己对于比自己更加孱弱的个体所抱有的同情。

他的姓是斋藤没错,但是本人很清楚自己的名并不是“幽甲”这么一个奇怪的词语。成为鬼之后的一段时间他还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叫做什么,但当这把月影刀出现在身边的时候,他的名字才开始逐渐被斋藤幽甲说取代。

最近,除了那种不该出现在鬼的内心中的同情心之外,还有一种东西让他不适。每晚,他进入梦乡之后都会看见一片漆黑的世界,黑色之后他只能看清楚自己的躯体和在黑暗之中分岔开的两条路,一条道路烈火涌动,另一条道路则弥漫着看似神圣实则腐臭的白雾。而在烈火和白雾之中,有一朵盛开的娇艳花朵。那是一朵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花,花瓣细长,像是出浴的美人垂到腰间的发丝,不过颜色和血一般殷红。

除了花朵之外,在那片黑暗的世界里还有两种声音,一种是天籁般的吟唱,极具庄严唯美,但是却也沉重浩远,无法触及,听的时间久了,就会感觉这个歌声是一种别致的嘲笑。另一种声音听起来就在身边,亲切动人,就和冬天窝在火炉前倾听慈祥的老人讲故事一样。

两个声音好像都在说着什么,斋藤幽甲每次从梦中惊醒都能够回忆起这些声音说话的内容。

“都是在骗人,这个世界只能由我们掌管,我们的评判才是唯一的标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们说的话,哪怕你听错了一个字都该死,因为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理,万事万物的真理。你们不能听错,更加不能反驳。”

这是那歌声在叙述着什么,跟吟诗一样的语气只能出现在殿堂之中。

“对错评判太直面,你看不见,也不愿意去看见逝者真正的内心。懒惰腐朽,你们只愿意看到表面,能够打动你们的只有那个表面。”

慈祥的老者声音回响起来,比起歌颂的神圣话语,这个声音略显苍白,但是铿锵有力,在这声音回响的时候,那朵花也在肆意摇摆。在这样的梦境当中,斋藤幽甲看到了除天堂和地狱之外另外的一个世界,不同于现实,也不同于他听说过的任何一个世界,哪怕是最具想象力的小说家也无法将这样的世界描摹出来。

作为流浪汉,也作为弑阳组织的鬼喰一员,斋藤幽甲知道自己不该去琢磨这个梦境。他不知道其他鬼喰是不是也有相同的梦,如果有的话,那他们又是如何去理解的。

这个梦境和命橆大人一直跟他们说的“我们秉持的是神明的旨意,鬼神的旨意”有什么联系。

这些都不是他这个忘记姓名,忘记故乡的流浪汉该去想的。他要做的只是听从命橆大人的命令,但是和灭挲不一样,当初把他变成鬼的血液来自魅凶言的身躯,若是没有她的拯救,这位流浪汉可能早就已经死在了“正义的群殴”之中。

文海市的表面由富人包装着,阴暗面以及所有的负面都由可怜的弱者承担。

郊区的破旧厂房成为了一个避难所,但是在这里重新点燃生活希望的却是年幼的鬼。命橆救下了这些孩子,他们都是鬼,但不是被命橆的血液变成这副模样的,在命橆来到这个都市之前,他们就已经成为鬼了。

这些孩子因为与常人不同的身躯而被家人抛弃,并且成为了和斋藤幽甲一样的乞讨者,可是作为乞讨者,他们的命运更加悲惨一些。因为断去的手脚能够重新长回来,所以那些强迫他们晚上上街乞讨的人便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在他们身上制造残疾。

如果命橆没有出手拯救,这些孩子可能会得到一个比鬼杀队斩首更加卑劣的死法。

“照顾好他们,别让他们战斗,也别让鬼杀队和其他人类发现他们。”这是命橆离开之前留给斋藤幽甲的最后一句话。

斋藤幽甲来到厂房内,这里虽然杂乱但是也有了家的模样。嬉闹的孩童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哪怕自己是鬼。

“孩子们,孩子们!”斋藤幽甲很喜欢和这些孩子相处,因为他们和自己一样无家可归,他会为他们弹奏音乐,也会为他们寻找食物,总之,比起弑阳组织里的鬼,这些躲在厂房,躲在这个世界里的小鬼们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他带来的麻袋里装着人肉,已经被他分块包裹好了。虽然还只是孩子,但是为了存活下去,这些孩子必须吃掉这些血肉。

被斋藤幽甲杀死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或是制造了数起案件但是一点惩罚都没得到的混混们,或是游走在都市中的行为恶劣之人。总之,斋藤幽甲和弑阳组织里其他的鬼一样都受到了命橆的严格管制。“不杀无辜之人,不进行必要生存之外的杀戮”,但是真正遵循这条规矩的也就只有他和凝了。

“来,你的,你的……”斋藤幽甲像是幼儿园发放点心的教师一样,面带和善的微笑,分发着血腥的肉块。

他倒是很庆幸,这些不幸的孩子能够比自己更早结束凄惨的命运。

看着他们在昏暗的灯光下啃食血肉,这一幕虽是猎奇诡异,但是在斋藤幽甲眼中却更有了一点温馨的感觉。

“你们只愿意看到表面……”

突然,他的脑海里又回荡起了梦中的声音,一瞬间让他又误以为自己还在梦境当中。

“鬼一定都是要被除去的吗?人类就有一直活下去的权力?”

不知道为什么,在脑海里听到这句话之后,他又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看着眼前曾经深受痛苦折磨的孩子们,斋藤幽甲想着这个问题,眼中泛起了泪光。他只是觉得一切有些不公。

“叔叔,别哭。”

坐在他身边的是这群孩子当中最年幼的女孩,她伸出自己的小手擦拭着斋藤幽甲满是灰尘的脸。试图擦掉那些还没有流出的泪水。

“没事,叔叔没哭。”斋藤幽甲笑起来,只有对待这些家人,他才会发自内心地微笑。

“想听钢琴吗?”

命橆也在厂房里摆放了一台钢琴,斋藤幽甲经常会为孩子们演奏音乐。

小女孩点头之后,他起身走向钢琴,期望用今晚的音乐来让同为不幸的人摆脱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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