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未实现的目标
教堂变得和之前集会时不一样了，先前那种诡异神圣的庄严感现在全没了。诡异倒是还留有几分，更多的则是古怪、猎奇，这完全不像是教堂该有的样子，根本就是地狱的模样。
八目佛已经很久没有召集自己的信徒了，那些低等级的鬼要么在前一天晚上的行动中丧命，要么就是被强制下令躲藏起来了。
教堂的四壁全部覆盖上了一层凹凸不平的血膜，上面不知道是沾上了什么粘稠的液体，看上去还有些扎手，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脓包，但是摸上去却光滑至极。柱子也不再是洁白剔透的模样，上面到处都是凝固的血渍，有些已经黑得不成样子了。
教堂内的所有石砖都变成了伤者刚刚愈合的伤口，满是结痂的痕迹。外头的阳光彻底照不进来，就算透出那么一点点，也全部都是暗红色，无法伤及鬼的躯体。
鬼喰和灭挲全部出现在这里，命橆没有下达任何命令，这些鬼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把他们叫过来的是八目佛，他还是老样子，蜘蛛一样的面容配上自诩神圣肃穆的长袍。
“把大家叫过来，只是想告诉大家，之前跟各位说的计划继续执行，虽然这场大规模的集体出动已经让我们消灭了鬼杀队的大部分战斗力，但是预期的设想并没有实现，我们还是没有杀死任何一位柱。”
八目佛悬浮在半空中，如果不看周围猎奇血腥的环境和他那恐怖怪诞的面孔，人们真的会把他当做下凡的神明。
“而且，”他继续说道，“淋鹞世的行动也还在继续，我们必须继续掩护他，替他吸引鬼杀队的注意力，至少要让他们抽不开身。”
“淋鹞世到底在干些什么？”
魅凶言开口，她很愤怒，因为这样奇怪的计划已经牺牲了两名鬼喰，而这些灭挲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悲伤，只觉得鬼喰的牺牲完全是理所当然的。把鬼喰这一群体当做工具的行为让魅凶言难以再继续行动下去。
“这个我不方便透露。”
八目佛说道，他语气沉稳，看样子丝毫没有察觉出来对方的愤怒。
“不方便透露？那么我们弑阳组织的战斗力就可以随便透露了？前一晚那么大阵仗的骚乱，鬼杀队早就已经借此收集了所有鬼喰和灭挲的情报了！他们不傻，现在我们还有什么东西能够瞒过他们的？”
魅凶言的声音在这个地狱里成为了回荡不绝的声响，不管是鬼喰还是灭挲都不敢抬起头看她。除了八目佛，那整齐排列在修长脸颊上的八只眼睛每一只都注视着她，前所未有的压迫力让她有些不适，不过仅仅也只是这么一点不适而已。
“这么早就把鬼喰和灭挲的实力透露给鬼杀队，命橆大人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八目佛发现自己无法用眼神让这位白人少女闭嘴，他只能抬起头来，继续装成自己的“神明”。
“没有办法？你不告诉我们淋鹞世在做些什么，怎么让我们继续听你的指令？”
“我的指令是命橆大人给我的，你难道不相信命橆大人的意思吗？”
“我相信命橆大人，可是我不相信你！”
魅凶言竟然拔出了月影刀，刀尖直指悬浮的八目佛，她的举动让现场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鬼喰纷纷握住了自己的刀柄，而灭挲则在怀疑之中斟酌着到底该相信谁。
“你觉得我会背叛命橆大人？”
“那你能告诉我们淋鹞世到底在执行什么计划？我们为什么要帮助他吸引鬼杀队的注意力？”
八目佛落回地面，双手叠加放在自己的腹部，只要不是在战斗中，他基本上都是这个姿势。像是神圣却又有些滑稽的宗教雕塑。
“命橆大人就知道你们会做出这个举动。他让我保守住淋鹞世行动的原因，并不是不相信你们，而是为了让你们能够不要这么早就畏惧。”
“什么意思？”魅凶言的刀尖还是指着八目佛，只是可以感觉到她的动作有些放松，不再像刚才那般用力了。
“你们难道现在就有勇气面对鬼杀队全球力量的联合围剿吗？”
“联合围剿？”
“你们觉得，要想实现命橆大人的设想，我们目前遇到的最大阻碍是谁？就是鬼杀队！而他们这个组织的存在要比我们更加久远，他们可是连鬼王无惨都能够消灭的！数百年的历史积累和成千上万名呼吸法剑士，你觉得我们这个单单只有几十年的组织能够比得上吗？”
魅凶言放下了月影刀，比起八目佛那诡异的眼睛，他沉稳有力的话语反而更加让人畏惧。
“弑阳组织的成员数量根本无法与鬼杀队相比，他们分布在全球，几十亿的人类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一份子，而我们呢？我们只有可怜的那么一万多只鬼，而且人类变成鬼的概率是多少？就算有命橆大人的血液，人类中能够变成我们同伴的也就只有那么千分之一。鬼喰和灭挲是弑阳组织的顶尖战斗力，可这顶尖的战斗力只有我们这几个，而鬼杀队呢？他们现任的柱只有十名，但是高等级的甲级剑士就比我们组织里的血挲来得多，更别提那些隐退的前任柱了，跟他们比起来，我们还有什么？”
八目佛在沾满粘稠血水的地面来回走动，是他让自己的教堂变成这个样子的，这样的环境倒是更加符合他内心对于“圣殿”的想象。
“所以，命橆大人考虑到了弑阳组织的长远利益，在鬼杀队面前，我们难以发展起来，而现在整个弑阳组织的任务重点不再是增加同类的数量，而是消除眼前这唯一的阻碍。”
魅凶言已经明白了八目佛的意思，不只是她，在场所有人都已经明白。纪海市的浩劫发生之后，祭卒和“神曲”就已经失去了作用，比起让更多的人类变成鬼，还是直接除掉保护着人类的鬼杀队，让这一生物的全部弱点暴露在弑阳面前更加实在一些，而且直接消灭鬼杀队，也是弑阳组织最终计划实施过程中最快捷的一条道路。
“淋鹞世他是在寻找鬼杀队的总部？”
“的确是这样。”八目佛笑了，可是八只眼睛都没有笑意的体现，“淋鹞世能够换皮，他很容易就能够进入到鬼杀队的内部。鬼杀队也是人类的组织，而这样的组织幕后肯定有真正的总部以及领导者，将其找出来，鬼杀队也就能够被轻易消除。所以，在临海五市弄出大规模的骚乱，能够将鬼杀队其余地区的战斗力集中到这一边，淋鹞世的调查任务也会轻松许多。”
魅凶言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有减弱，被鬼的气息萦绕的娇美双眼看向八目佛，“就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瞒着我们？”
“不是我瞒着，是命橆大人的意思。你想想，如果淋鹞世真的找到了鬼杀队的总部，到时候我们将面对的是全球鬼杀队的一同进攻，就算是低等级的剑士都有可能拼命，你觉得那场战斗会是什么样的？”
“惨烈！”
这是所有鬼同时想到的一个词。命橆在进行一场赌局，如果能够破坏鬼杀队的中枢，那他自然是赢了，但是如果鬼杀队还继续留存，那么这一场大战下来，弑阳组织必定元气大伤，低等级的鬼可能会全部被剿灭，代表顶尖战斗力的鬼喰和灭挲也可能只留下一两只。鬼的数量补充很难，但是鬼杀队属于人类，八目佛之前所说鬼杀队还有一堆退隐的剑士，就算人员大量战死，他们的人员补充还是会比鬼来得简单。
弑阳组织现在抛弃了另外一条更为稳健，更为安全的道路，而选择了一条更快，但是更加危险的，他们要想实现最终的目标，几乎全部要看决策者的赌局能否赢回全部的筹码。
飞机到达日本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这些新手剑士们满脸倦容，要是这个时候送他们进入藤袭山进行考核，恐怕整架飞机里只有凡璃络能够活下来。
机场已经有专车等待，将送他们前往藤袭山脚下那些名为“驿站”的建筑物内。
上了飞机，飞机里的这一批剑士就自动归入为一队，而从各个国家前来的新手剑士足有数千人，最先到达藤袭山驿站的那一队人马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了战斗，七天之后，将是另外一批人员进入山中。
凡璃络搭乘的这一班飞机共一百人，属于第七支队伍，第六批考核队已经上山五天了，而他们上山的那一天是在两天以后，所以这几天的空档就是他们在驿站休息，调整心态，并且寻找好上山后组队伙伴的时候。
和飞机中的气氛不一样，这些剑士在走上大巴车的时候变得安静了不少。可能是真的累了，也可能是因为到达了日本而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反正他们要么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或是看着窗外异国的风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国度，还有一些人既没有睡觉也没有看风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面，面色苍白，呼吸规律却急促。
坐在凡璃络身边的是一位看着只有十七岁的少年，他把日轮刀横着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时不时还会触碰到凡璃络的身体。灰绿色的羽织可能是因为配色的缘故而显得比较淳朴，里面黑色的外套看得出来是在仿造鬼杀队的制服，只是没有印上鬼杀队的标记而已。
少年闭着眼睛，但是却皱着自己的眉头，像是被噩梦惊扰的人。一张娃娃脸有些瘦削，紧张到嘴唇失去了血色，面容也黯淡了下去，他甚至还在靠全集中呼吸来安抚自己。
“我们上山是在两天以后，现在不至于这么紧张。”凡璃络看着车窗外游走的景色，但是这句话是说给身边这人听的。她清楚，对方需要有人来和他交流，不管说什么，只要有人能够在他耳边说上一句话就行，就足以分担他的痛苦。
“第一次见到鬼，怎么会不紧张呢？”少年睁开眼睛，他很高兴有人愿意和自己聊天，而且还是一位美丽的少女。
“鬼不过就是力气大一点，长得凶一点的人罢了。”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啊。”
凡璃络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这辆大巴里最淡定的人。她淡定到了有些奇怪的地步，不像其他人那样面色沉重。
“也对，”少年自己回答了刚才的那句话，“你佩戴的是花瓣勋章，你已经见过鬼了。”
“是啊，我见过。”凡璃络气定神闲，她倒是不觉得对方在贬低她，哪怕花瓣勋章在新手剑士当中真的不受欢迎，而且这也是一整队里唯一一个花瓣勋章。
“你上一次考核……抱歉，我多嘴了。”少年有些羞涩，不再继续问下去。
“没事，我没有什么顾虑。”
“呃……我看你不像是那种会临阵脱逃的人，可是，为什么你在上一次的考核中会失败呢？而且，你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位双刀流剑士，我的师傅告诉我，现在鬼杀队里使用双刀的剑士屈指可数。”
“上一次……”凡璃络装出一副回忆的模样，其实她是在编故事，在想着用什么样的话语来骗过这位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