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不存在的呼吸法
剑士的反应速度再快，在突然发生的爆炸面前也显得及其无力。大厦顷刻间就倒塌了，站在顶楼的两人不断寻找着能够支撑身体站立的点，一边躲避冲击波的袭扰一边向着地面而去。
不过，这样仓促的反抗只能显示出人类剑士在破坏力面前的脆弱无助感。前面一段时间，凡幻曦还能够灵巧地躲避开掉落下来的石块和玻璃碎渣，但是随着爆炸不断发生，这些杂物废墟还是阻断了他的退路。
整栋大楼完全倒塌大概花去了几分钟的时间，尘埃像奔涌的烈火席卷到城市各处街道之上。这一夜变成了末世之中的一夜，到处都是灰烬和碎末。废墟上还有大火在燃烧，隐隐能够闻到人肉烧焦的气味。
凡幻曦算是勉强从坍塌的过程中活了下来，肺里吸进去了很多灰尘，此刻他正在不断发出咳嗽声，含糊不清的话语在呼喊着李梦瑾的名字。
“我没事！”
万幸，李梦瑾与凡幻曦之间的距离并没有相差多少，不过她刚刚被掩埋在了碎石之下，靠着自己的力量重新回到了地面却发现地面的空气更加浑浊不堪。
凡幻曦马上上前扶住她，李梦瑾的手臂上全是血液，头发也笼罩着尘埃。
“那个家伙呢？”
她意识到，战斗还没有结束，敏锐的直觉告诉她那只鬼还在身边。
“这样都能够活下来？不愧是鬼杀队的剑士。”
烂髓夫倒是没有受到爆炸的任何影响，他已经让这座城市从睡梦中惊醒，而且带来的还是一场噩梦。
两名剑士迅速做出了战斗的准备，此刻从鬼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已经和刚才在顶楼对战时完全不一样。
烂髓夫就用一根手指轻轻挑起匕首，像转动一根笔一样转动着它。
“现在我可要认真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三招之内弄死你们两个。”
话音还在空气之中传播，不过鬼的身影突然消失。就在这短暂到可以忽略时长的一秒钟，凡幻曦猛地推开了李梦瑾，同时借助推人的反作用力自己也向后倒去。两人之间距离拉大的那一瞬间，烂髓夫的身体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看他挥刀的方向，如果凡幻曦的反应速度慢了一点，这一招就足以砍下二人的头颅。
“反应很快啊，还剩两招！”
烂髓夫改变策略，接下来一招他直接朝向了凡幻曦。身体可能还没有站稳，不过柔软的腰完成了不可能的旋转角度，身体变得像一发炮弹一样。
距离太短，凡幻曦知道对手运动的轨迹只是一条直线，不过对比距离来说，过长的刀身很难起到防护作用。
格挡的姿势并不完整，直接让对方的匕首从刀刃上划过，火花迸溅。
给凡幻曦反应的时间连一秒钟都不到，他所有的动作全是凭借着本能。也是在碰见烂髓夫之后，他身体的所有本能活动达到了顶峰的位置。
刀尖即将刺入咽喉，凡幻曦果断扭转手腕，调转刀刃的朝向，对着烂髓夫的腹部砍去。
鬼自然意识到了这一击，他在半空之中让肌肉爆发的力量将自己抬起，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从而躲过了挥砍。马上又完成一个空翻，将脚踩在了凡幻曦脸上，让他的脸成为完成第二次跳跃的踏板。
烂髓夫瞬间改变了目标，第三招，他对准了李梦瑾。
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感觉在身体周围的空气都因为高速运动而凝聚成了气浪。
李梦瑾虽然在他身后，但是这样的攻速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开始举刀抵挡的那一刻，凡幻曦就意识到她已经成为了刀下的猎物。
两者都没有了任何的思考时间，而凡幻曦却还有自己的本能。
因为烂髓夫刚才踩着自己的脸发力，在半空中将他蹬开。凡幻曦在落地前将刀用力扔出，像掷标枪一样将日轮刀扔了出去。
武士刀在飞行的速度里也获得了力量。刀尖直接**了烂髓夫的脖子，贯穿他的咽喉。
李梦瑾抓住这一机会，拉开了距离，可是受到重击的烂髓夫已经停下了自己的攻击。
他不断从嘴里咳出鲜血，感觉此刻呼吸困难，面容扭曲，脸部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着。
“混蛋！”烂髓夫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凡幻曦。后者的脸也是血肉模糊，刚才那一脚好像还踩断了他的鼻梁。此刻，凡幻曦整张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还在迸射出锐利的目光，那是烂髓夫成为鬼的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杀意和斗志。
“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烂髓夫拔出了脖子上的剑，用力将它插到了地面。双眼殷红，感觉像是把眼球挖出，在空洞里注入新鲜的血液。“你现在没有武器了，还能怎么做？像个可悲的人一样……你不就是想为你的家人，和那些小鬼报仇吗？来啊！你现在没有武器了你还能怎么办？”
烂髓夫冷笑着，张开了自己的双手，他的动作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水之呼吸·拾之型·生生流转！”
李梦瑾用尽全力从背后发起突袭，水龙呼啸，张牙舞爪。全部的力量都让日轮刀的刀刃变得沉重，不过只需对着目标挥砍，她就可以斩下敌人的头颅。
烂髓夫没有回身应对这个进攻，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他只是向后轻轻扔出了自己手里的匕首，只听得清脆一声，匕首触及到日轮刀的刀锋，生生流转所幻化而出的水龙就消失了。脱离双手，宛若一把回旋镖的匕首将李梦瑾全身的力量弹开，剑士爆发多少能量，这把匕首就能够以数十倍的程度返还。
李梦瑾甚至还不知道自己触碰到了什么，下一秒她就已经出现在了远处的废墟堆里，碎石瓦砾上印出一个人形痕迹。
“我就站在这，”匕首飞回了烂髓夫的手中，“等着没有武器的你来弄死我。”
虽然愤怒是凡幻曦现在唯一能够感觉到的情绪，不过他竟然还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保留自己的冷静。他想要做的就是先拿回自己的日轮刀，不然这场战斗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爆炸才过去没几分钟，救援的车辆就已经向着这个方向开来。各种鸣笛已经回响起，对于战斗的双方来说，这些无辜者的参与只是徒增一种负担。
“吵死了！”
烂髓夫愤怒地朝废墟外扔出匕首，几乎就是在同时，新的爆炸声响起，同时还夹杂着人群的哭嚎。那些车辆在一刹那就成为了燃烧的废铁，火海一直漫延到了街道的尽头。不管是救援人员还是好事的围观群众都成为了新的牺牲者。
愤怒的极点被凡幻曦突破，这一刻他什么情绪也没有了，完全就是战斗的机器。
呼吸法的力量全部集中在双腿上，快速闪现到鬼的面前，在匕首回到对方手里之前捡回了自己的刀。
“可恶！”烂髓夫反应过来的时候，凡幻曦已经将刀拔了出来，他还没有招呼回匕首，果断抬起脚准备踩烂他的身体，但是一切都太晚。
飞溅起来的只有灰尘和碎石，并没有预想之中的碎肉和血沫。
“该死！”烂髓夫的刀现在才回到自己手中，但是他骂骂咧咧的，情绪看着已经失控了。
凡幻曦的身影实在迅猛，裹挟起一片烟尘就从对方眼中消失。落地时，双腿释放的力量震出一片狂风，将周围弥漫的全部灰烬尘埃以及燃烧的火焰全部吹散。
烂髓夫现在感觉对手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变得更加浓烈了，让他隐约感觉到了之前咽喉被穿刺的痛楚还存在着。
凡幻曦将刀举在身侧，面无表情，或者说烂髓夫看不清他的表情。因为斗志与杀意已经爆发至巅峰状态，外化而出的虚幻气息将他的身躯完全包裹起来，就算他此刻站立在原地不动，烂髓夫还是察觉到了未知带来的恐惧。
那股气息包裹之下，关于凡幻曦的一切都变得十分模糊。
“怎么搞的！”烂髓夫有些畏惧，“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我快看不清楚这个家伙了。”
廉菱想要让凡璃络在自己家里住上一晚，第二天再去那座名为落艺的小城市。
凡璃络本来并不想在这样的事件上浪费时间，不过对方关于龙之呼吸的信息并没有完全讲出来，她到天黑的时候还只是勾起了她的求知欲望而已。
小镇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到凡璃络这样的剑士都能够听到每家每户传出的说话声。凡璃络因为经历过了太多的战斗，就算是在非战斗的情况下她也保持着警惕，可现在，神经松懈下来，身体也变得轻飘飘。这里的星光好像也比其他地方要来得绚丽，因为地界的灯火无法剥夺它们的光明。
“这里好安静。”
体验到前所未有放松感的凡璃络竟然在说话时笑了起来，这一切过于梦幻。
廉菱在自家的阳台上放了两张凳子，就着夜色与凡璃络进行交谈。
“这个地方还留着缥泽先生的气息，鬼不敢在此放肆。”
“这里没有关于鬼的案子？”
“嗯……”廉菱想了一会儿，“反正从我在这里定居之后就没有遇见过，就算是生活在小镇里的鬼也都是像我这样的。”
“天呐。”凡璃络感受到内心被某种力量打击到，“如果那些大城市也能够像这里一样，那该多好。”
“是啊，那应该就是缥泽先生一直想要追求的世界。不过这太难了。小镇太小，人与人之间的善恶很容易就能够鉴别，而都市太大，善恶胡搅在一起，太复杂，是人是鬼的辨认都很复杂。”
“什么意思？”
“鬼有时候可能比人还要单纯，而人类大多数时候却比鬼还要凶恶。”
廉菱羞涩地笑了笑，她马上转移了话题。
“哎呀，怎么说这个了，你想知道的可是关于龙之呼吸的东西呀。”
“我师父都跟你说了什么？”
接下里的对话，对于凡璃络来说有些超出认知的部分，但是在夜晚结束之前，她能够全部接受下来。
“凡璃络，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神明这种事物吗？”
“神明？”
“不是寺庙里供奉的那些土偶雕像，而是真正无形存在的神明。”
廉菱微微抬起了头，让自己的视野能够容纳近更多的星辰。
“人和鬼死后或许有着地狱与天堂两个不同的去处。善对应天堂，恶对应地狱。但是谁来掌管我们的善恶呢？他掌管的善恶分辨就一定是对的吗？”
“这和龙之呼吸有什么关系？”
“马上呢，先让我铺垫一下嘛。”廉菱的语气很奇怪，明明有些严肃的地方，但是竟然还能够表现得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鬼如果是万恶的存在，那么是一定要下地狱的，但如果是我这样的鬼呢？可能就是因为害怕前往地狱，鬼才会得到永生的能力……如果神明存在，他来判定世间万事万物的善恶会不会有些不公平？如果这个神也有自己的价值观呢？”
神乎其神的语言让凡璃络糊涂了，不过她还是选择听了下去。
“如果出现一位神明，他代表我们这种鬼，给了我们一个死后的新世界，一个不属于天堂和地狱的世界，那或许会是善与恶的新认定。”
“善恶不绝对，或许真的有一个神明看到了这一点。”
凡璃络突然觉得这些语言指向的某个未知事物有一种熟悉感，她觉得自己在哪里听到过，可是现在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你师傅跟你说龙之呼吸是怎么来的？”
“水、风、炎三种呼吸法的集大成衍生。”
“真的是这样吗？你在使用呼吸法的时候没有发现自己的剑技和他人的剑技有什么区别吗？或者说，在战斗的时候，你的身体出现的某些变化会和他人不同？”
“这个……这个我没有注意到。”
廉菱叹了一口气，不过这并不是失望的表现。
“龙之呼吸三合一式，融合三种呼吸法的精华力量发起一击。是这样吧。”
凡璃络点了点头。
“那龙之呼吸为什么能够融合其他的力量呢？世间万物都是固定的，不存在融合这样的情况。就算是一杯水融化了糖，但是细看下去，水依旧是水，糖依然是糖。因为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规则，被神明掌控的规则，你们的呼吸法也一样，风就是风，水就是水，不存在融合的可能。”
“但是，这说不通，这什么都说不通。”
“除非，有一种超脱这个世界规则的力量存在，和掌管万事万物的生命比肩，或许能够改变已有的规则。”
“什么意思？”
“你师父说，龙之呼吸是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的一种呼吸法’，和这股力量有关，或许和那位意识到‘善恶不绝对’的神明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