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专业人士的专业性还差那么一丢丢。

在见到偶像本人的时候,脑袋还是有点转不过来。

不过这无关紧要了。

对于赵彧来说,能和这位曾经震撼整片大陆的人物再次交谈,就已经是十分幸福的事情了。

作为三鹰学会的成员,作为曾经发誓要继承魔宗精神的“内鬼”……能有什么事情比亲眼见到这位“魔宗之核心”更值得振奋呢?

“你知道你们这个学会……为什么叫三鹰学会么?”魔皇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不知道。”赵彧如实回答。

“我也不知道你们那会长是怎么想的……但我估计啊,是来源于我很久以前写的一本书。叫《三鹰神书》。里边其实也不完全是我写的故事,有的是从其他地方收集来的一些童话和寓言故事。”

赵彧没听过这个名字,摇了摇头。

“没听说过是正常的……因为那是我刚来到这片大陆的时候。身无分文,就想着随便写些小儿童话书,赚点小钱吧。”魔皇说,“但那时候我还太年轻了,没考虑到识字率的问题。一般人家的父母根本都不识字,也不太可能给孩子睡觉之前念这些童话书。所以那本书并不怎么出名,没卖出去多少本,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会长说,他读过您的所有著作。”赵彧轻轻地说。

“所有著作?”这回轮到魔皇惊讶了,“我用过好几个假名,写过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真的有人会一个一个筛查、一本一本读过去吗?”

“不知道,但会长是这么说的。”

“你们会长是什么样的人?”

“……挺神秘的人。大家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没听过他真正的声音。”

“哈……还真有这样的人。那我以后有空要会会他。”魔皇说,“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不行,我还有些别的正事儿要做。如果他想要来见我的话,自己来找我。”

……

……

聊着聊着,最后还是聊到了赵彧自己的事情。

魔皇问:“你……究竟是出于什么想法,才选择走上这条道路?别急着回答我的问题……你要说就是因为我这种疯子在十一年前跟你说了一番话,你就入了魔,我是肯定不信的。”

赵彧想了想,最后回答道:“因为后来又过了很多很多年,我在许多次跟随长老下山看诊的时候,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

“什么道理?”

“医者当有仁心,但学医……真的救不了这天下苍生。”赵彧的回答很认真。

噗地一下,魔皇一口酒喷了出来。

“您怎么了?没事吧?”赵彧关切地问道。这关切之中还有一丝惶恐,有点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让魔皇大人急火攻心、心脉淤塞了。

“没事没事。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魔皇问道。

“嗯。”

“所以你准备弃医从文吗?”

赵彧有些诧异。

“没有……没有。我没有那么想过。”

她说,“只是,我觉得,我们学的医术,都用不到那些真正需要我们的人的身上……那些凡人都可以使用的医学,仍旧永远地被束之高阁。凡世间每时每刻,都有人因为得不到应有的救治而惨死道旁。我在医宗学了这么多年,我可比那些不学医的、空口讲白话的文人们清楚得多……明明只要将这《百草书》公开就可以拯救无数的人……医宗想要用这些东西来挣钱,可是难道钱比人的生命还要重要吗?但千年以来,大家都约定俗成,就好像这样的事情天经地义,私人财产重于成千上万条生命。”

“是这样的。”魔皇说,“所以他们是正,我是魔。我从来不否认我就是魔。”

“以前刚开始学医的时候,我学什么都很慢。”赵彧说,“因为我总喜欢多想,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情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所以我最后加入了三鹰学会,想看看那些比我聪明得多的人是怎么想的。我想找到答案。”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赵彧笑了笑,没有回答。

“那我给你讲一个郎中的故事吧。”魔皇悠悠地说,“一个泰西郎中的故事。”

泰西是比西域还西的遥远之地。赵彧没去过,也基本上没听说过那里的故事,于是点了点头。

“这位郎中……和您最终走入魔道有关吗?”故事开始之前,赵彧还特别问了一句。

“嗯。算是吧。”魔皇说,“泰西那边的医学,喜欢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各个郎中经常会分门别类。这个你应该是有所耳闻的吧。”

“不太了解。”赵彧如实回答。

“这样医治,有坏处,但也有很多好处,有的医生会对某几个病研究得特别精。”魔皇略微停顿,“咱们要说的这位郎中呢,是个对肺很有研究的大师。肺痨你知道吧?他得过肺痨。后来治好了之后,他自己也就成了肺痨专家,专治肺痨,给许许多多的人都完全治好了肺痨。”

“……能彻底根治肺痨,那可相当厉害啊!”赵彧惊叹,“这样的大师,为何我们中土未曾听闻呢?”。

魔皇心想,你们当然不会听闻,因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不是重点。”魔皇说,“重点是,过了许多年之后,他离开了那个他工作了快十年的药堂,最后行踪便不为大众所知。据说是他觉得已经挣够了钱,于是去了更远、更偏僻的地方,去给穷人免费看病。走之前,他还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这世界上有两种肺痨。一种是富人的肺痨,一种是穷人的肺痨。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是能够被精湛的医术治好的,而后者则治不好。”

赵彧仔细地品味这句话,却似乎感觉到了一股跨越时间和空间的广阔哀伤,正如同暮春时节的湖水一般蔓延而上。

“这位郎中……叫什么名字?”回过神来之后,赵彧喃喃地问道。

魔皇沉着声音,说了一串泰西人的姓名。

“这位白郎中,他目前还健在吗?”赵彧又问。

魔皇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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