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悲与伤
艾怨的手有些发抖，不过很快就被呼吸法克制住。他强迫自己注视着那张残缺的脸，这一切都让他难以接受。
禁飒囚又一的脖子愈合缓慢，虽然能够勉强站起身来，但是要想战斗下去恐怕很艰难。艾怨隐约觉得他们又打算逃走了，这是鬼喰经常使用的手段，他们一直在刻意回避着战斗，丝毫不想多浪费一秒。
可是，沉默之中，艾怨察觉到了这一次战斗开始前的不同气息。这个时候，他才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这两名鬼喰想要一直战斗下去，直到有一方出现伤亡为止。
“你一直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少女问道，同时慢慢走近艾怨，她把自己的刀举在身侧，正前方什么防御动作都没有，而且随着距离的拉近，艾怨现在只要让矛尖端朝向前方就可以直接刺中她的心脏。
“鬼杀队的职责就是救下人类……”艾怨也开始缓缓向后退去，长矛迟迟没有发起进攻。
“你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着我无法理解的善良。”
“你……你为什么会变成鬼？弦怜糜祢，当初如果知道你还活着，我们不会让你堕落到这种地步。”
“堕落？”
名为弦怜糜祢的少女又是一阵冷笑，笑声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走上和你们不同的一条道路就是堕落吗？”
“别被鬼给迷惑了，你是鬼杀队剑士！我们能够帮助你恢复的！”
艾怨从来没有在战斗时表现出这样的焦急情绪，说实话，他并不想和眼前这位少女开战，他只是想拯救她。
不过话语无力，弦怜糜祢什么触动都没有，甚至对于这样的语言她显示出了极端的反感情绪。
“当初你们做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把我放弃了，结果现在又装出一副好人的模样来恶心我！我已经受够你们的作风了！”
弦怜糜祢猛地闪现消失，快速移动的时候激荡开的气流呈圆环状将周围的火焰直接熄灭。艾怨马上让自己进入到了战斗时的紧张状态，不管他对于少女是什么样的情感，对方只想把他置于死地。
伤柱的反应十分迅速，他捕捉到了敌人的确切位置，他上举起长矛，没有回身但是挡下了朝自己脖子处劈过来的利刃。
力道远远超出了他所能够想象的范畴，长矛伴随着撞击声竟然在颤抖。
艾怨迅速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刚刚那一击已经让他虎口发麻，手掌感觉即将裂开一样。
“你不应该这么做！如果知道你还活着，主公和大家都愿意帮助你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让你远离鬼与鬼杀队的战斗！”
再动情的呐喊也无法唤回步入深渊的人。
弦怜糜祢没有停下，刚刚斩击被挡下之后马上调整身形向前猛冲。她只需迈出一个箭步就能够直接冲刺到艾怨面前，瞬间缩短彼此的距离也让对方的长矛难以施展开真正的攻势。
艾怨知道，弦怜糜祢知晓自己攻击的一切方式，也清楚长矛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将会变得多么无用。剑士最担心的并不是遇见那些实力强大的鬼，而是遇见最熟悉自己攻击的敌人，而现在，弦怜糜祢对于艾怨来说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伤之呼吸·伍之型·消亡之哀！”
为了破除近距离攻势之下的被动局面，艾怨再一次使出了伍之型。
血色的长矛在双手间快速运动起来，殷红色的圆形幕布勾勒而出，发起猛冲突袭的弦怜糜祢不得不被迫跟着长矛挥转的方向进行攻击，而这样一来，她渐渐就成为了防御的一方。
“悲之呼吸·伍之型·哀悼之形！”
她握刀的姿势发生了变化，由原先的斩击姿态变作了突刺的姿态。
月影刀的进攻方向压低了许多，穿刺的速度很快，在对手高速旋转长矛进行防御的时候直接突破了这一片红色的圆形幕布。
弦怜糜祢利用的是悲之呼吸里穿刺速度最快的一型，直接找到对手防御的空档进行突破。
长矛现在反被月影刀压制住，弦怜糜祢利用刀背将矛尖下压到了地面上，伤之呼吸的力量一瞬间就被克制住。
“悲之呼吸……”
艾怨在刚刚接触到月影刀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对手使用的呼吸法存在着和伤之呼吸一样的节奏与力量。
艾怨将枪身翻转，与月影刀触及的部位是矛尖端的边缘，而在翻转之后则由尖端的平面抵抗住了月影刀下压的力量。同时两者之间的接触面变得光滑平稳，艾怨稍加一点力量就能够将长矛收回。
“悲之呼吸·壹之型·泪沫！”
这一型的起式动作看上去很随意，弦怜糜祢只是从刚刚下垂状举刀的姿势变作了普通的举刀在前，刀刃向着自己的目标。
悲之呼吸壹之型的挥砍动作很大，大到在斩击进行的时候，能够轻易攻击到躯干的大部分地方。
艾怨向后滑行退了几步，保证了长矛真正的攻击距离。
“伤之呼吸·肆之型·濒死灵魂·恸哭者！”
艾怨握住长矛的双手朝下端移动，双手紧握住底端，以保证高速穿刺时能够尽可能在远处攻击到对手。
长矛的血色开始流动起来，全部集中到了枪身下端，团聚起的花纹像是另外一双推动长矛前进的手。
突刺的速度远比悲之呼吸伍之型的穿刺来的迅猛，矛尖带上了激荡开的火焰，此刻变得像一颗直冲而前的导弹。
艾怨瞄准的是弦怜糜祢的心脏位置，将其刺穿至少能够延缓其攻势。
悲之呼吸壹之型是动作幅度很大的凌乱挥砍，弱点全部暴露在了对手面前。
不过在矛尖的火焰快要焚烧至心口的时候，弦怜糜祢将月影刀举过头顶，动作跟刽子手砍头一样夸张。壹之型的全部力量开始聚集，凌乱挥斩的时候所有的力量很分散，但是此刻竟然都团聚到了这个大幅度的竖砍之上。
“悲之呼吸·肆之型·绝望之魂·嗤笑者！”
弦怜糜祢直接强行在呼吸法进行的时候转换了形态，壹之型改为肆之型，这样迅猛的转换就算是柱都难以做得到。
利刃往下挥舞，锋利的边缘斩到了长矛尖端那一点，位置十分精确。月影刀上的火焰是黑色的，是从周围携带而来在挥砍之时改变的颜色。
刃缘触碰到矛尖，两个武器最具杀伤力的部分相互接触，红色与黑色的火焰扭曲在一起，形成了冲向天穹的螺旋柱。
强大的能量在火海之中转化为了另一场爆炸。冲击波算是熄灭了燃烧剧院里的全部火焰，但是这一瞬间造成的破坏远比火焰焚烧来的巨大。
原本华丽的剧院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烧焦的蛋壳残骸，只剩下起支撑作用的外层结构还在坚持着。
迅猛的穿刺遭受到了月影刀的阻挡，巨大的爆发式能量冲击之下，艾怨只能跟着自己的长矛被冲击波击飞到一旁。
弦怜糜祢也被这股力量命中，撞击到一根柱子上，高温焦炭在她背后留下了一道血痕。
两者都没有停留，果断从地面上爬起来，好像反应的时间稍微晚一秒，对手就会瞬间结果自己的性命。
悲之呼吸的攻击模式能够很好地化解伤之呼吸的剑技能量，艾怨遇到了一盘死局。
禁飒囚又一在长时间的调整之下算是恢复过来，脖子上的切裂面已经愈合，不过从外面看还是能够隐隐看到一道深色的痕迹。
趁着艾怨刚刚从爆炸里回过神的时候，他对其发起了偷袭。
艾怨敏感的神经捕捉到了身后的异样。他果断抬起长矛，将尖端朝向后方，根本不需要发力，对手猛扑过来时自己就被长矛刺穿的身体。
禁飒囚又一刚刚愈合好了自己的脖子，结果现在胸口又被贯穿，而且长矛带着焰火的高温，伤口在几毫秒的时间里焦化，边缘处凝结起了焦炭。
艾怨决定先解决掉这一只鬼喰，他与弦怜糜祢之间的战斗暂且先搁置一边。
用力挥动长矛，将这一具虚软的身体甩到了灼热如烤架一般的废墟之上。禁飒囚又一现在已经顾不上自己身上那道贯穿伤口，他看见对手已经转向自己这个方向，那双被战斗欲望挑起杀意的瞳孔现在成为了这片废墟之中新燃起的火焰。
凡璃络记忆之中，木屋永远有着一股清香，那是竹林的气味，很淡，可是吸入鼻子里之后却变得浓郁起来，感觉身体里都是这种清香，血液里流动着的也都是这样的味道。
重新回到这里，凡璃络第一次在麻木的大脑里感受到了温情和惬意。
无柱缥泽是鬼杀队里神话一般的人物，据说他能够自己一个人面对上百只掌握血鬼术的鬼，并且在不出现伤口的情况下将其全部斩杀。虽然被鬼杀队当主授予了柱的称号，可是他的等级依旧是癸级，这也是他最后成为“传说”的原因之一。
凡璃络把缥泽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和父亲一样的角色，他很慈祥，指导训练的时候也是和颜悦色的，要说他能够与鬼进行搏斗，凡璃络根本不相信。缥泽在她心中实在是太温柔了，如此温柔的人并不应该处在每一场战斗的最前沿。
如今，竹林里隐匿的木屋已经变得空荡荡，自从凡璃络因为任务需要而搬往纪海市之后，这就缺少了很多灵气。缥泽去世之后，死寂已经完全成为了这里独有的气氛。
竹林宛若有生命的人一样，看到了那一张久违的面孔，浓密的竹叶开始相互摩擦起来，一阵微风吹到了凡璃络脚边，是这片竹林制造的，用来欢迎这位孤独的归乡者。
凡璃络有了想要哭泣的冲动，她想要的生活是在这样安宁的环境里过完一生，而不是一直在生死边缘游走。这股清香已经让她的眼泪在角落里打转。
木屋内的陈设和几年前一样，只是盖上了灰尘而已。
缥泽去世之后，凡璃络按照他生前的要求将其骨灰送回了泣陵山。在那里有一块光秃秃的石碑，没有人知道埋葬在石碑之下的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那一块土地只是一个同样孤独的灵魂最后休憩的地方。
凡璃络走进屋子，感受着周遭十分熟悉的一切，她毫不在意椅子上的那些灰尘，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曾经生活的木屋像一针催化剂，让她所有记忆开始剧烈的反应。这间屋子里有她想知道的答案，不过搜寻起来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