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讣告
穹顶坍塌之时，纪海市所有的鬼就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就算这座都市现在沉浸在久久无法散去的血腥和悲伤之中，这里依旧算得上牙之虚塘屋管辖下最为安全的一座城市了。
文海市在纪海市北边，和它一样，靠近海洋，不过没有一条贯穿全市的江河，让其完全变成了钢筋水泥组成的森林。高楼大厦的密集程度远超纪海，人口密集，夜景可与白昼相抗衡，但是却没有纪海市那般美丽。
新的牙之虚塘屋放在了市中心，外观上和其他的大厦一样披着玻璃幕墙，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这栋大楼总是会散发出带有冷冷金属质感的微光。大厦是普通的长方体建筑，和中心商业区里其他的建筑比起来它毫无特色，就算是比它矮的建筑物都被设计成了各种新奇但不失美感的形状，更别说其他高耸至云霄的，通体如剑的大厦了。
虚塘屋内，该有的都有，不管是谜食屋的医疗设备还是提供给队员居住的场所，长时间无人踏足此地，但是没有任何一件物品上积起灰尘。
大楼依靠“高级住宅”的名义进行伪装，和其他楼房式的虚塘屋一样，底下几层真的和自己伪装用的身份一样用于住宅，不过来往于此处的都是鬼杀队的成员，如果他们不佩戴日轮刀或是枪械，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栋建筑物。
从纪海市转移过来的剑士和硝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已经被安置好了。鬼杀队将牙之虚塘屋管辖的国家作为了首要保护对象，所以，文海市会是鬼杀队成立以来拥有剑士最多的一座都市。
阿克休跟着刚刚结束战斗的队伍来到这里的时候，思绪还停留在纪海市地狱般的景象之中，如果不是这一切被终结，他可能会一直感受到噩梦的存在。其实，所有从磨难中幸存的人每晚都由噩梦相伴，尤其是剑士，他们在睡觉的时候会选择把日轮刀放在身边。
身为牙之虚塘屋硝组织的最高长官，昌源嗣没有时间休息，他要重新整编硝的队伍，纪海市安全了，但是别的都市依旧是鬼肆虐的地方。
他将本该由自己做的一件事交给了阿克休，后者没有觉得这是队长在逃离一份责任。
虚塘屋第七层，新的将主召集了除柱以外所有强实力的剑士对接下来的任务进行部署。阿克休已经见过了那位叫作天紫爱柳的少女，她要比神官莹桦大人大几岁，但看上去也就是刚刚成年的样子。从她的身上能够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息，像是被阴云团团包裹住的一片阳光，无法拨开萦绕在她身上的云雾真正感受她的内心。
阿克休就站在会议室之外，等待着有人能够从里面走出来。
平常白天，这栋建筑物很冷清，剑士在各自的巡逻区域静待夜晚，在这里长期居住的也就是部分隐和谜食屋的医疗人员了。
会议结束了，天紫爱柳将主公的旨意转达给了这些强悍的剑士。阿克休在感受到室内的躁动之后，心里不免也紧张起来。
人影陆陆续续地从他面前经过，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站着一位神色慌张的硝成员。
“嗯……”终于，他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不过在开口之前他依旧犹豫了数秒。
“有事吗？”
对方是一位彬彬有礼的年轻人，身上还穿着鬼杀队的黑色制服，他是那种将自己的生活埋葬在安静之中的人，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在衬托着周围的环境有多么冷清。
“您是魏闵熙剑士吗？”阿克休的语言已经能够很好地适应这个国家了，不过对方听起来每个字还是显得十分刻意。
“是我，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剑士很奇怪，如果没有任务协作，硝和鬼杀队剑士之间完全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您是恭融的哥哥？”
“你是他的队友吗？”
“是的。”阿克休点了点头，同时也将手中的一直紧紧拿着的紫色精致木盒递给了对方，“恭融……恭融在纪海市的灾难中牺牲了……”
魏闵熙没有接过那个木盒，他不清楚里面装着什么，因为要是作为骨灰盒的话，这实在太小了。
阿克休在等待着对方的回应，不过这位剑士什么反应也没有，就连脸上应该出现的伤感也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甚至都不是在用自己的冷静面容隐藏自己的情感。
“哦。”
简单的回答加上过于流畅的语气，亲人的死亡似乎本来就是可以忽略的一件小事罢了。
“我们只找到了恭融身体的一部分，化成的骨灰只能有这么多了。”
阿克休还保持着将东西递出去的姿势。
“给我干什么？人死了，应该让隐处理相关的事务，为什么还要特地来找我？”
“因为我们觉得让家人安葬更好一些。”
“我们家族已经没有一位叫作魏恭融的人了，他已经被除名，没资格和家人埋葬在一起。”魏闵熙的表情有了一点点变化，但是很细微，只有拿出战斗时那种敏锐才能察觉到。
“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没有逃离，掩护了很多人，成为硝之后，被他救下的人不计其数。”
“那有什么用呢？”魏闵熙冷漠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屑，“他在藤袭山考核的时候逃走了，这可是鬼杀队成立以来第一起在最终考核之中溜走的人。就这么一件事，不管他救过多少人也抵消不了。”
“可是，这件事，上一任主公已经原谅他了……”
“谁都知道主公宅心仁厚，但是我觉得原谅他完全就是在给鬼杀队抹黑！”
魏闵熙终于脱下了“安静”的遮掩，不仅直接打断了阿克休的话语，音量也提高了不少。
“为什么？难道成为硝就无法得到你们家族的认可吗？”
“我们不认可的是临阵脱逃的废物。”
“但是恭融一直在战斗，纪海市里发生的一切可比藤袭山要恐怖，但是他没有选择逃离。”
“我们只要记住他一次过错就够了，不关心他是否改正。他，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埋下就好了，泣陵山也不可能有他的位置！”
魏闵熙转身离开，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位硝面前展现出了应有的礼仪。历代培养鬼杀队剑士的家族留存着古老的价值观，对于被除名的弱者，他们不会去过问其生死。
阿克休站在原地，捧着木盒的双手变得冰冷。
文海市在夜色刚刚挂于天际的时候就亮起了自己都市的灯火，没有美感可言，单单只是利用电力让城市的白昼不间断而已。纪海市虽然有恶鬼出没，处处透着阴郁无情，但是它的夜景却能够让每一个人动容，不管此人的灵魂变为了何物，绚丽壮美的灯火都能够将其重新塑形。
文海的夜景，无“景”之意可言，不管是人还是鬼，被如此耀眼生硬的光芒照耀全身，灵魂的创伤只会更大。
街上的人埋头看着脚下的路，像机器一样进入到夜晚的模式。
中心商业街中什么人都有，不管是西装革领，面露疲态的上班族还是终日在嬉笑声之中度日的无业者，夜晚在他们心中有着不同的定义。
凝和檀梦刚刚来到这座都市，按照指示，她们将在此生活一段时间，不过至于这段时间有多久并不是她们能够决定的。
没有任何任务，凝便会像檀梦的母亲一样带着她在繁华的街道上闲逛。檀梦是一位安静的女孩，与外面的世界一直都有隔阂。凝牵着她的手，在喧闹的街道上四处游走。
“回家吧，我累了。”
檀梦抬起头说道，逛街嬉闹什么的，她完全不感兴趣，而且身边这些人肆意的叫喊和不顾他人的语气令人反感。
凝知道这样的结果，她很想让檀梦能够有着自己年纪应有的活泼与天真。这位眉宇间徜徉着悲悯的柔情少女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找到了另外一位女孩的影子，活在记忆里的人真的将她当做了亲人。
“回家吧。”凝失望的叹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也没有人会去寻觅她的过去。
为她们安排的住所就在寂静的小区之内，因为属于城市新开发的区域，居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多，安静得让人有些恐惧。
但是比起无力的喧哗，住户们更加习惯这样的寂静。
缺少相关的安保人员，小区内时常会有陌生的身影光顾。今晚，出现在单元楼之间道路的是一群已经被都市抛弃的无业者，他们喜欢在道德的底线挑衅上层的人，到处捣乱，惹是生非，聚众斗殴或是观看聚众斗殴是他们最喜欢的事情。
安静的小区内传出了几声鬼叫，是他们在拖长自己的嗓音肆意破坏着此处的宁和。一共五人，大声嬉笑着，破坏这里的安宁生活让他们得到了**。
他们注意到了向自己靠近的凝和檀梦，回想起自己空空的口袋，这五个人有了自己的计划。
“识相的话，把钱交出来。”
一位叼着香烟，面露凶色，脖子处裸露的部分能够看到夸张的纹身。
“对不起，我身上没钱。”凝的声音很温柔，让这些劫犯有些意外。她长得十分精致，温文尔雅的模样让人心动，可是这些人并没有别的打算，他们想要的就是钱，以填饱自己的肚子。
“首饰也行，值钱的就行！”
“很抱歉，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没有首饰，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哎呀？妈的！”从纹身男身后走上来一位年轻人，龇牙咧嘴，看着十分年轻，应该是还在读书的样子。“衣服总值几个钱吧！信不信我们把你的衣服脱了，让你光着身子回去！”
这样的威胁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伸手抓住凝的衣领，可是下一秒，血液就溅到了地面。
手臂被切断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疼痛感也是几秒钟之后才开始在全身漫延的。
少年还没有尖叫的机会，他的头颅就已经掉到了地面，众人惊慌，浑身颤抖。
凝也受到了惊吓，这一切都是檀梦做的，她亮出了自己的利爪，直接杀死了这名年轻人。
“快住手！”凝想要阻止，可是，短短几秒，五人都已经身首异处，血液流淌到了她脚边。
“为什么要这么做？”凝有些愤怒，但是更多的是绝望。
“他们很危险，会伤害到我们的。”
“你就算要吃人也不能在室外杀死他们！这会惊扰到鬼杀队的人！”
檀梦只有指尖沾着一点血迹，她面色冷淡地看了看这些尸体，平和地说道：“我没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