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紫藤花香与血腥味
“你的计划，成功率有多少？”
中心大厦前，天羽生问着凡幻曦。这座大楼是纪海市最高的建筑物，外形像是屹立在大地之上干净利落的一根毛笔，玻璃幕墙和墙外炫彩的灯火已经被血水沾染，电路冒出的金黄色火花像是淅沥沥的小雨一样，这些晶莹的淡黄色碎粒也带上了幕墙之上的血腥，掉落到底下两人的头上。
“我不敢去计算什么成功率。”
天羽生见过好多次了，凡幻曦此时的表情和脸色已经成为了她印象里构筑起这个人物 的一部分。但是现在不一样，凡幻曦在用自己的冷静来掩藏潜在的失败带给人的不安。
“去做就行了，不管结局如何，毕竟，这是我现在能够想到的唯一方法。”
天羽生就站在凡幻曦身边，倾听着他用来消除焦虑的呼吸声。她握住了他的手，冰冷的肌肤触及到了那份被汗水和血液裹挟的炙热。
凡幻曦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正前方，不管是等待什么，这个过程永远都是最难熬的。
“都市还有很多人需要救援，而外界的军队难以穿过穹顶，把全部的人员集中起来真的没事吗？”
天羽生也有着自己的忧虑，和凡幻曦不一样，她愿意把这一种感觉说出来，而不是将一切的负面消极转化为无尽的不安独自承受着。
“隐藏在纪海市之中的鬼肯定是受到了穹顶的控制而发狂的，如果穹顶察觉到我们的行动对它的存在构成了威胁，它应该会让全都市的鬼对我们发起统一的进攻，到时候，需要所有能够与鬼抗衡的力量来应对这样的攻击。”
“可是，如果变成穹顶的那只鬼想要消灭鬼杀队，他现在就可以操控着所有的鬼来围剿我们。”
凡幻曦摇了摇头，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猜想，可是现在只有他有着看透一切的能力以及对所有细节进行整理的大脑。
“我想，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消灭我们，他只是想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到都市之上。”
凡幻曦看见了从街道上跑过来的人影，跑动的时候只挥舞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握着腰间的刀柄。人影越来越多，影子的晃动显示出了他们的疲惫，但是那股斗志未灭。
“他们来了。”
凡幻曦打起了精神，也让自己的斗志顺着血液流满全身。
他向着赶过来的队员招了招手。没多久，他再一次被人群围在了正中间，在这里他看到了脸上溅着斑斑血点的凡璃络以及她边上十分亢奋的叶潭寺，还有大口喘着气的李梦瑾。
每一位剑士和硝都是一副模样，浑身还没来得及凝固的血液，身上都是恶鬼攻击造成的伤口。
鎹鸦拍打着自己的翅膀站到了天羽生肩膀上，用喙打理着自己的羽毛。
炎柱和前往虚塘屋废墟的队伍都已经回来了，每个人的衣服口袋上都放满了装着高浓缩紫藤花毒的玻璃试管，而且他们有些人还撕烂了自己的衣服做成袋子，只想尽量多带回一些紫藤花毒。
“所有人都到了，一共六十名剑士，一百位硝。”
鎹鸦对着自己的主人说道，这些便是纪海市现在仅存的鬼杀队战斗力。其实鬼杀队在每一座都市里安置的剑士都不会超过一百人，而因为纪海市是牙之虚塘屋的所在，所以安排在这里的剑士数量远远超出了其他的大都市。
“人都到齐了。”天羽生对着凡幻曦点了点头，示意他可是将自己想到的一切都说出来。
“各位，接下来的战斗将会决定我们能否结束这一场浩劫，能否破开这个穹顶……我有一个计划，希望能够集中起鬼杀队现存的所有战斗力来完成。”
凡幻曦伸出手指着穹顶之上的那些碎肉，继续说道：“这片穹顶是由弑阳组织的一名灭挲幻化而成，每一块血肉都有一种血鬼术，而其中有一块血肉是他真正的躯体，我们需要将它找出来，破除穹顶。现在的时间是正午，如果穹顶破开，阳光照进都市，四处横行的恶鬼将会暴露在阳光下……”
“我劝你最好先说说用什么样的方法找出那块血肉，这些紫藤花毒，你想怎么用？”
炎柱阴沉的语气在催促着凡幻曦尽快安排任务，因为一旁的天柱瞪了他一眼，他才有所收敛。
“我需要剑士和硝一起行动，分成四组，从四个方向前往都市边缘，那里是穹顶与地面的接触部分，我们也能够从这些地方将紫藤花毒注射进穹顶之中。”
“就这样吗？”
这个计划听起来比预想的要简单，炎柱都已经做好了恶战的准备，可是现在听凡幻曦说起来，不用一个小时，他们就能够将其完成。可是，他看到凡幻曦的低沉面色之后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在对方眼里显得有些天真。
“我猜测恶鬼之所以发狂是因为受到了穹顶的控制，如果它意识到我们的行动，可能会将全都市的鬼都召集起来对我们发起进攻，而且，每一块血肉之上都有血鬼术，到时候接近穹顶边缘进行毒素注射的人会面临巨大的风险，虽然这些发狂的鬼和以前的十二鬼月完全没法比，但是他们有着远超我们数倍的数量……”
“如果你的猜测是错误的呢？”
“你说那方面？”
面对鹤灼封一郎的这个提问，凡幻曦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但这并不是因为炎柱在质疑自己的行动安排。
“就是你说鬼受穹顶控制这一点，如果现实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那我会感到庆幸，毕竟这样一来我们的行动会简单很多。”
“那，但愿如此吧。”
炎柱对着剑士和硝大吼一声，“都听到了吗？想让纪海市早点天亮，就给我拿出该有的斗志来！培育师教给你们全集中呼吸法就是在这个时候用的！”
剑士和硝听到这一声能够代表自己内心躁动的怒吼声之后瞬间忘记了自己的疲惫，不管到时候恶鬼会不会对自己进行围攻，他们都已经把接下来的战斗当成了曾经在藤袭山上的磨炼。
人群没有过多的交流，关于如何分配人员，他们就像之前商量好的一样完成了分组。每一组人员之中剑士与硝的数量很平均，而且为了填补战斗力的不足，每支队伍里都有一定数量的高等级剑士，更别说天柱和炎柱也加入进了不同的队伍之中。
每一位剑士都揣着几根玻璃试管，跟随着自己的队伍消失在了都市之中，在高楼大厦之间灵活跳跃的身影逐渐被空气之中朦胧的血气吞噬。
凡璃络原本也打算跟着队伍离开，但是凡幻曦在她转身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现在，广场上只剩下了他和一脸困惑的凡璃络。
“怎么了吗？”
“你留在这。”
“为什么？”
“如果以我们能够找到的紫藤花毒还无法让毒素完全扩散到整座穹顶，那个时候，就需要你来完成最后一击。”
看着凡幻曦澄澈的眼睛，凡璃络很难读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如果凡幻曦不用语言给出解释，她现在会直接挣脱开的他的手跟随着已经远去的队伍。
“莹桦大人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吗？”
“说什么？”
“你的身体，你上次昏迷的时候，浑身燃烧起来以此来消除体内残留的毒素，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我还记得，但是，至于什么原因，我自己也不清楚。”凡璃络想要尽快加入进战斗之中，不过在凡幻曦面前，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语气和以前一样平平淡淡的。
“你的血液，可以作为紫藤花毒，而且可能比鬼杀队调配的浓度还要高。如果毒素无法完成扩散，我希望，你能够完成最后一击。”
“可是，你怎么确定没被毒素影响到的区域在哪？万一，鬼的本体就在我们不知道的部分上呢？”
“我们头顶上应该就是穹顶最高的位置了。”凡幻曦抬起头，他觉得这里就是整片穹顶的中心，“他们把毒素注射进穹顶之中肯定是从周围边缘，那些底部区域开始扩散，如果毒素不够，那最后被毒素扩散到的位置，也就是我们头顶上将会是最有可能未被紫藤花毒影响的区域。”
凡幻曦的解释完全凭借着自己的直觉，但是凡璃络却将这一直觉当成了确定的答案。她能够感受到在血液之中流动的力量，这种感觉一直存在着，在成为剑士之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感觉。凡璃络的血液里藏着什么，让她的身躯带上了紫藤花香，也让她的肌体血肉能够在濒死之时迅猛燃烧起来。
“我知道了……”凡璃络的回答有些冷淡，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凡幻曦直觉确定下来的位置上等待着队员们的行动结果。
紫藤花香此刻已经变得十分浓烈，凡幻曦闻得出来，他知道凡璃络此刻的内心一定受到了巨大的触动。花香混杂着血气，或者说已经盖过了血气，只有在战斗之中，被愤怒席卷全身的时候，凡璃络才会释放出如此浓烈的香气。
凡幻曦想要了解她此刻的内心，但是那个略显阴森的背影之后是一个屏障，没有人能够逾越。
凡璃络静静地站在原地，她此刻回忆起的是在昏迷之中看见的一切，那位穿着绯绔的少女，但是她能够记得到的就只有那么一件衣服以及少女身上的幽香。这段梦境让她对自己的一生产生了怀疑，翻遍所有的记忆，有的只是缥泽年迈沧桑的身影，以及他满是纠结迷茫的眼神。凡璃络现在觉得，自己的 培育师选择将某个事实进行了隐瞒，可能就和那诡异的梦境有关。
凡璃络伸手抹下了自己额头上的血迹，血水之中还有刚刚渗出的汗珠。她在此刻的安静之中表现得很冷静，但是内心之中汹涌的火海和当时在她躯体上燃烧的火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