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事事,又有些忿忿不平的徐尚敬在路边捡了一根又细又长的木枝,一边漫无目的的在村子里闲逛,一边用手上的木枝左打右耍。本人虽没有察觉,但凡是被他用树枝扫过的地方——那些花花草草都应声而断,切口整齐如一。显然,这是徐尚敬在不知不觉中化内力为外劲所致。
走着走着,徐尚敬便停了脚步,眯着眼看着前方。原来不知何时,徐尚敬已经走到村子的中央——大榕树下。而在榕树下,却又遇到了一个老熟人。此刻,因为提亲失败而被自家女儿用扫帚赶出家门的董云弄正颓废地坐在榕树下,寂寞地喝着酒。他仰着头,把酒葫芦里落下最后一滴残液都舔舐得一干二净。
“啧,他娘的,又没了!”
这时,董允弄也发现了徐尚敬,他下意识地去找被丢在一旁的拐杖,打算溜之大吉。
当发现对方失魂落魄的模样时,徐尚敬便笑起来,雪中送炭的事徐尚敬可没心思做,但落井下石的行为倒是很乐意的。更何况,昨天这瘸子还点了自己的穴道,强行扣留,又“百般**”……自己可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不给这种小喽啰角色一点教训,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
想到这里,徐尚敬迎面走去,笑道:“这还真是巧了,难道就这是常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董云弄叹了口气,将捡起的拐杖重新立靠在榕树下。“此言差矣,我可从未当你是冤家,想和你成为亲家倒是真的。”
“闲话少说。昨日是我状态不佳,今日——”徐尚敬刚领悟了“手枪”神技,心里痒痒,于是用树枝指着董云弄的鼻子道,“就让我们堂堂正正的比试一场!”
看对方这架势,董云弄吓了一跳,因为他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眼前这黄毛小子的对手。苦笑道:“你一个年轻气盛、四肢健全的小伙子,却来找我这年老力衰、腿脚残疾的酒鬼比试,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这话让徐尚敬不爽了。“喂,死瘸驴!昨天欺负我时可不见你年老力衰,腿脚残疾。少废话,你打还是不打!”
“不打!”
董云弄心知肚明,自己若是随随便便就应战,指不定到时候这副残躯就被他打成了马蜂窝,再加上现在自己宝贝女儿又一心爱慕着眼前这小子而和自己反目成仇,死了连个收尸守孝的人都没有。
“小董啊,小董。枉你还是一代侠士呢,真是怂到家了。”
这话气得董云弄脸色惨白,却没有上对方当,自己若是不怂,不龟缩在这穷乡僻壤,二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就算你拿话激我……你是我女儿中意之人,赢了,她定生气,她一生气我也就不高兴;而输了,我自然也不高兴。自然输赢都一样,我又何必跟你比试?”
“话倒是说得漂亮。”徐尚敬轻蔑一笑,嘲讽道,“你哪来的自信能赢我?既然这样,我们可以加一点赌注——如果你真能赢我,我便娶你女儿,遂了你们的意,想必你那猩猩女儿也会高兴得睡不着觉吧。”
说真的,徐尚敬开出的这个赌注确实让董云弄有些心动,但以现在的实力想要赢对方却着实不易。他沉思道:“那么输了的代价呢。”
“叫我爸爸!”
董云弄一愣,觉得对方是在侮辱自己,刚想破口大骂。徐尚敬便自行解释起来:“只要你成为我的儿子,那么你女儿就是我的孙女,这时候你就不能违背礼仪伦常、不顾天理人道,再逼着我娶你女儿吧?”
在听完对方的解释后董云弄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真实用意,心道:就算没有这赌约,以两人的功夫差距来看,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否则早就抓他去女儿闺房了,哪用得着大中午坐在榕树下喝西北风,弄得有家不能回。但是要董云弄称一个舞勺少年为自己父亲也是万万不能的,不过对方虽然年纪尚幼,但无论剑招还是内力都已登峰造极,如果自己能拜他为师,学得一身本事,那么又何愁大仇难报?
须臾间,董云弄便寻思好了对策,道:“你我年纪相差甚大,倘若我不幸输了,在人世间以父子相称,难免遭人闲话。不如这样,如果你真有本事赢我,那我就拜你为师,尊同父亲。你看如何?”
徐尚敬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想尽快摆平董云弄父女,破解该死的逼婚剧情,于是点了点头:“行吧,那就这样。”
现在的比试对董云弄来说,输赢都是有利的,输了可以拜师学武,赢了呢,可以成全女儿的美事,何乐而不为。抓起靠在榕树上的拐杖,道:“念在你旧伤未愈,今天的比试我们只比剑招,不比内力。”
徐尚敬一听这话,心里难免有了几分好感,心道这家伙倒还是有一些侠义之气。可他不知道的是,董云弄之所以提议不比内力,完全是因为早上有偷看到徐尚敬的“手枪”神功,害怕对方一失手就将自己打死了。更何况对方即使昨天受了那么重的伤,而现在却行动自如,绝非寻常人所能办到,可见其内力已经深不可测,比试内力只会让自己败得更快,输得更惨。
听董云弄提起伤势,徐尚敬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子骨还是有些痛楚的。心里暗想:不妙,太急着破剧情结果反而把自己逼进死路了。应该更慎重一下,多等些时日才对。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好在对方提议不比内力,否则可能胜负难料,于是点头道:“那我就多谢阁下的好意了!”
日正当午,两人分站榕树东西两侧。徐尚敬以木枝为剑,董云弄以拐杖为剑,分别摆开架势。
隐居这么久,终于可以放开手大战一场的董云弄心情有些激动。因为现在就算暴露身份,只要有眼前这小子撑腰,那么就算晁柳那伪君子亲自追杀到此也不足为惧。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和对方搞好关系,而无论是拜师或者结亲都能达成这一目的。这么一想完全是赚钱的买卖,这怎么能不让董云弄心动。
徐尚敬可没有耐心去猜对方的心思,见对方杵在那里,一会儿扬眉,一会儿眯眼的……看起来就像个傻子,于是他率先发起了攻击。
在小说中,有先攻必输的定律。作者为了吸引读者,让打斗场面更精彩,总是习惯性的让主角先陷入困境,再绝地反击。而且先动手的一方还会给人一种占便宜、欠稳重的感觉,所以在小说中往往都是反派先动手,主角再反击。
但是现在不一样,在这小说里的现实世界,徐尚敬没必要去考虑写作技法,只要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就绝不放过,更何况这还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幸福。
徐尚敬使出了主角鱼多多后期才参悟的【天外剑法】,一招【长剑飞虚】——手上木枝脱手而去,如光如虹……
董云弄大惊,刚反应过来,忙单脚点地,往后一个【燕子回巢】,同时举起拐杖想来格挡。
可惜,徐尚敬的速度太快了,身如鬼魅,剑至人至。定睛看时,对方已在半丈之内,手中木枝离自己的喉咙只差两分!
董云弄本想借口说对方偷袭,要求重新比试,但是见到此情此景他也放弃了,因为无论如何自己都难以取胜。
“你输了。”
徐尚敬表情平淡,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觉得对方实在太差劲了。刚才的比试就好比一个满级神装的号在新手村刷低等怪一样。
董云弄无奈的叹了口气,松开手中拐杖,闭上眼,一副不情愿的模样道:“是我输了。”实则心里却高兴得乐开了花,虽一直没弄清对方是如何学得这身绝世武学,但现在他也不愿意多想,只求对方能收自己为徒,教自己本事,然后再找晁柳这伪君子报仇雪恨。
见对方这反应,徐尚敬心有不快,道:“就这样?然后呢?莫非你还想抵赖不成?”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董云弄又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话音刚落,他便麻利地跪在地上,“师傅在上,请受徒弟跪拜。”说完,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这还差不多。那我和你女儿的事……”
“这怎么行呢。”
“嗯?”
“不是,徒弟的意思是,您是师傅,是我的长辈,那我女儿自然是您的晚辈。所以这婚事是万万不能的,否则乱了辈分不说,还有悖伦常。”
“你知道就好。”徐尚敬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行了,你起来吧。”
“谢师傅。”
徐尚敬见他独脚从地上爬起来困难,就好心伸出手打算扶他一把,却被董云弄避开了。
“喂!”
董云弄自行站起来后忙赔礼道:“这世上哪有师傅扶弟子的道理,师傅您这么做是折煞弟子啊。还望见谅。”
哟呵,收一个懂礼识趣的徒弟果然不一般。徐尚敬心情也随之高兴起来,“嗯,很好!方才为师只是在测试你罢了。但是你做得很好啊,小董同志。”
“同志?”
董云弄并非不懂这个词的意思,只是在他的世界,这个词指的是志同道合的人,内心一阵感动。暗暗思付:莫非这小子已经知道我的心思,并和我怀有相同的志向?是了,昨天在庭院中他也有说有朝一日要替我讨回公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师徒两人就要将沧浪剑晁柳的假面目公诸于世,然后一起在江湖上行侠仗义。
但是对徐尚敬来说,同志的意思多了去了,而刚才他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无深意。
董云弄感动之余,忽想起一件事,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东西,双手递上。
“这是……”徐尚敬打开一看,是一包碎银,没多少钱。
“这是弟……师奶奶昨日不小心落在弟子家中的。”
徐尚敬立即明白过来,定是昨晚鱼大娘为了自己掏出家里全部的积蓄来赎人。不过说起来这钱,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重要之物。想到这里,他一边掂着手中的碎银,一边拿视线瞧董云弄,问道:“就这么点?好像数目不对啊……”
活了大半辈子的董云弄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徐尚敬话里的真意,急忙把身上的银子全部掏了出来,赔笑道:“师傅说的是,瞧我这记性……还有这些也都是师奶奶掉的。”心里却有些不快,倒不是心疼这些银子,反正那也都是他做梁上君子时顺手牵来的,只是想不到眼前这小子空有一身本事,却也是贪财的俗物,这让他难免心寒。
徐尚敬接银子的时候瞧出了对方脸色的微妙变化,摇了摇头道:“钱财本是身外之物,俗气的很,但又缺之不可。我娘辛苦了大半辈子,但愿她往后的日子可以享享清福。”
这话半真半假,但听在董云弄耳里却很受用,心道:原来是我误解他了,难为他一片孝心。
“师傅所言极是,想这世人碌碌,还不都为了个钱字。可这大多数的钱却都在一些贪官污吏手中,寻常百姓能有多少呢。”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道的,黑暗的。能改变它的,只有我……”徐尚敬看了眼一脸期待的董云弄改口道,“只有我们。”
“是,师傅!”
徐尚敬的话再次燃起了董云弄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侠义之心,全身血脉扩张,热血沸腾起来。虽然徐尚敬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但通过这两天的交流,董云弄发现他的心智是极其成熟和稳重的。
“所以,让我们为实现伟大的共产主义社会而不懈奋斗!”
“共产什么社会?”
看着董云弄云里雾里的模样,反正左右都无事的徐尚敬就趁机在榕树下坐下,给董云弄耐心地讲解以前从学校里得来的共产主义知识。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董云弄由最先的茫然到后来的理解,最后对徐尚敬口中这个理想而完美社会感到由衷的向往和憧憬,对徐尚敬的崇拜之情也加深了几分。
那一天,董云弄的梦想变了,变得更加伟大和遥远,变得更加崇高和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