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哭过了,泪水全都溢了出来。红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擦一擦吧。”女仆递过了一张手绢给我。
“谢谢。”我擦了擦,却还是能感觉到眼角的刺痛。
灰叔,其实全名叫做灰石,是我爸爸的弟弟,也即是我的叔叔。从我能记事起,灰叔就一直在我的记忆里,只不过和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同罢了
小时候我和灰叔接触的并不是很多,倒不如说是父母总是不愿意让我接触他,所以对他了解不多。但是每次一有空,他来看望我的时候,总是会带上一大堆好吃好玩的东西,在我年幼的心里,他算是最了解我喜欢东西的人了。
我对他唯一的了解,就是小时候父母总是说他是一个坏人,头上的刀疤也是因为那个留下来的。然而我并不觉得他那里坏了。
不过,关于他的记忆也只是到那里为止。自从我离开了派城,跟父母前往边境的小镇住下后,也没有再见过灰叔了。身处于消失不见的父母悲痛中的我,也没有再想起他的存在。
能在这里见到他,已经是我人生中少有的惊喜了。我几乎在那一刻相信了奇迹的存在。
“灰叔,你怎么会在这里?”想要问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但千言万语,不如这一句话来的直接。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他同样反问道,但是看着我片刻,又深深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啊。这样,满,你去泡上一壶茶。”
“好的主人。”被唤作满的女仆深深聚了一躬,向厨房走去。
“她是我的女仆,照顾我很多年了,你也别把她当做外人。”灰石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嗯。”我点了点头,只是从来也不知道灰叔竟然有女仆。
“你知道,当年你和你的父母离开了派城,我是一点也不清楚的。记不清楚为什么你的父母要离开这里平静的生活,也不知道他们将你带到了哪里。虽然尝试寻找过,但这无疑是大海捞针,杯水车薪。”灰石静静解释道,“自那以后,我就放弃了原本的工作,算是金盆洗手,靠着兴趣当起了作家,也算可以混口饭吃。”
“原来的工作,灰叔你之前是干什么的啊?”
“额,之前你父母没告诉你吗。也是,毕竟是见不得人的事,没告诉你才对。”他微微吃惊,但转而又想通了,“我是做黑道的。虽然干的不深,但也算是有十几条人命的人。”
“黑道……真的有这种东西吗?”如果不是真的从灰叔的口中说出,我一定会把它当做玩笑一笑了之。
“还真有。派城就有好几个黑道,只不过没有那么张扬罢了。平时也只是追追高利贷的款项,处理处理领地纠纷而已。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法无天。”
“那现在你就写书吗?”从黑道一下子转到作家,这个前后实在是让我感觉不可思议。
“是啊,也就写写年轻时的风云事迹罢了。虽然文笔不咋样,但是好在喜欢这类书的人大有人在,糊口还是可以做到了。”说到这里,灰叔也算是春风得意了一下。
“之后呢?成为作家之后呢,你赚钱买下了这间房子吗?”
“买下……不是的,其实是你父亲将房子的房契暂存到了中介部门,四年后我才被他们找到,将房子转移到了我的名下。”灰石摇了摇头,解释道。
“哎?”情况和我猜想的完全不同。
“我以为是被卖掉了。”
“你的父亲怎么可能卖掉这件房子。这可是他亲手设计的房子,你出生的家。我虽然当年算是叛逆,不讨你父亲喜欢,但我也算是了解他的为人,性格。”
原来没有被卖掉吗。
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是因为我一直在为此担心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之后呢?”
“之后,就和你现在看到的一样。住在这里,算是看管着这间房子。一边写这小说糊口,一边等待着。”
“打扰了。”
满从厨房走了过来,手中端着板盛这精致的陶瓷茶壶和几只茶杯。
“麻烦你了,满。”
“没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将盘子放在茶几上,满的回应声没有了刚才的那份冰冷。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侄女,日向。”
满看着我鞠了一躬,“我对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
“没,没事的,我还要谢谢你帮我敷药呢。”我摆了摆手,对这样恭敬的鞠躬倍感不适应。
满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端起旁边的茶壶,将茶杯一一倒满。
“日向,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为什么你会回来?”
“我原本也只是顺路而已,没想到就看见你了。其实说真的也不全是看见你,只是看见了我父亲的衣服,感觉很不可思议才会跟了上来。”
听到我的解释,他沉默了一下,感叹道,“这都是缘分啊。”
如果不是如此的缘分,我也不会再次见到我的叔叔。
“当年我的父母把我送到南方的边境小镇上后,大概半年左右他们就离开了我,再也没有回来找过我。所以到一个月前,我还一直住在那里等他们。”
“南方啊,果然很远啊。”
“嗯,大概离这里有半个月的车程。”
“那你这次来这里,是为了旅游吗?”
“当然不是。”不过话又说回来,似乎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小镇了呢。
“我是为了参加国考而来的。因为前往中央的距离实在是太远,所以打算把派城当做中转的地方。”我刚说完话,拿起茶杯润了润嗓子,就看见灰叔的表情都变了,变得不再淡定自然。
“你说,你要参加国考?我没听错吧。”很明显,灰叔在吃惊,对我所做的一切。
“嗯。”我点了点头。
“为什么?”他没有直接阻止我或是鼓励我,问出了我预想以外的问题。
“嗯……为了我自己。”
“金钱?还是地位?”
灰叔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身子明显向前倾斜了三十度左右,虽然他戴着我记忆没有的眼睛,却依旧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紧缩的眉头以及务必认真的眼神。
他没有在开玩笑。
“救赎。”
声音很小,就仿佛对自己目标的不肯定一样。但是,灰叔还是重新靠向了沙发,将整个身子都陷进了里面。然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