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桑被她叔叔带回了安南,宇文琳也一同跟着回去了。

偌大的客厅空荡荡的,弥漫着人走茶凉的空虚和寂寥。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恍然若失。

“哈……好喝!”

东门老师倚靠在冰箱旁喝了口啤酒,惬意的眯着眼。

对她来说这很难得——因为一到周末她基本太阳下山才起床,而现在是星期天的早晨。

她晃晃悠悠的朝我走来,脸色潮红。走到身边时,满身的酒气扑鼻而来——估计昨晚的酒还醉着。

“嘭!”一声,她把身子往沙发上一抛,在我旁边坐下了。

“要喝吗?”

她把手里的啤酒罐递了过来。

“姐姐……”

“嗯?”

“我很困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我忘不了周生桑临走前看我的眼神——那眼神哀伤、痛苦,却又充满了期待,就像黑夜期待着黎明的曙光……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像一只可爱又可怜的小猫。

但是到后面,那眼神变得绝望,没有光芒……

“你觉得错了?”

“嗯。”我点了点头,“她好像并不愿意回去……”

“姓周生的小女生吗?”

“嗯……”

“这答案很明显哦,小志。”东门老师说,“如果她愿意回去,那么当初干嘛要从家里逃出来?”

“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我问。

“这是她的家事,只有他们家里人才知道。我们并不知道,因为我们并不是她的家人。”

“我好害怕……”

“你害怕她叔叔会虐待她?”

“嗯……因为他刚才说要打断周生桑的腿……”

“她叔叔虽然长得贼头鼠目,满口粗话,但对她应该不坏。”

“你怎么知道?”

“你是昨天通知他的,但是他今天天没亮就站在我家门口了。安南到江北有多远,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你是说他在担心周生桑?”

“没错。而且那女生回去了,你应该开心才是。”

“为什么?”

“因为这样你就可以少付一个人的房租了。”

东门老师说着打开了电视。

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什么东城遭遇武装恐怖分子袭击,蜣螂吃屎中毒身亡,韩国外星人申遗失败,A级通缉犯秦晴被判枪决于2月14日执行死刑……

其实所谓的重大新闻,对寻常百姓来说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事——除非你现在生活在东城,或者你就是蜣螂,如果不是危及自身利益和安危的事那都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并不关心电视新闻上的内容,满脑子都是周生桑的事。

如果事情真如东门老师说得那样就好了,我捏了捏手掌里的纸团。

那是周生桑临走前偷偷塞给我的,上面只有一个字——【囚】。

我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就算她叔叔对她不错,那么她父母呢?她家里的其他人呢?为什么周生桑离家出走后是她叔叔东奔西走到处找她呢,而且不远万里从安南赶到江北。为什么至始至终都不见她的父母,甚至提都没人提起。

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和周生桑塞给我的纸条有关吗?

周生桑离家出走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囚禁?家暴?或是其他更糟糕的情况?

而且宇文琳看到她叔叔时不小心说得那句话也很奇怪——“你不是那个乞丐吗?”

乞丐?周生桑的叔叔是乞丐?

仔细想想宇文琳之前也和我谈起过,说周生桑失踪后她叔叔去报案但是警方不受理,原因就是对方是乞丐。

很难想象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是个乞丐?

不!等等……

我好像想起来了——在安南市区,我曾见到过他!那时候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脖子上挂着硬纸板写着卖身救母云云,而且还有很多错别字,是周生桑蹲在旁边改。

那个乞丐就是周生桑的叔叔!

天哪,怎么会这样……

我记得周生桑那时候把我丢下去的钱给捡了回来,还告诉我他们是骗子。

虽然当时我嘴上没说但是心里却对周生桑很不满,认为她是个没同情心的家伙。

结果是我错了……

正因为他是周生桑的叔叔,所以周生桑才会在画板上加两个感叹号,十分确定的写着【他们是骗子】。

如果周生桑有手机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给她打电话……不,考虑到实际情况我觉得还是发短信好些。

我可以发短信问她,也不至于现在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苦恼。

另外,宇文琳的事也让人担心。

根据东门老师的分析,她之前那大叔男友是个典型的网恋骗子——骗钱骗色。

骗钱就不用说了,因为宇文琳已经被骗——她自己交代一共借给他三千两百元。

我们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还是学生,所以根本没多少积蓄,估计那些钱宇文琳省吃俭用了很久。

考虑到这些,我在她衣服口袋里偷偷塞了几百块钱。

钱并不多,却是我整个月的零用钱,因为我还欠东门老师好几个月的房租。

至于骗色,宇文琳也被他抱了,搂了,亲了……

但只要没进一步的损失都还算好。

就像东门老师说的那样——权当花钱买个教训。

我起身去拿外套。

“要出去?”

“嗯,有些闷……”

在玄关处换上鞋子后出门了。

出来一是为了散心,二是趁着周末和叔权店长商量下打工的事。

我来到一家欧式风格的咖啡店,店面上用可爱的字体写着“Heal”。

和上次一样,门口站着两位女仆装的可爱女生。

“欢迎回来,公主殿下!”

依旧甜美的声音,依旧温馨的笑容,就像一束阳光射进乌云里——让我抑郁的心情得到了治愈。

我礼貌的点了下头。

“请问叔权店长在吗?”

“小樱!”

“欸?”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对胸部给袭击了,整个脸被硬生生的挤进了一条深不见底香沟,头发还被人用脸蹭着……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奶姐,放开小樱!她是我的!”

耳边响起另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同时感觉自己的臀部也遭到了骚扰——正有一双手在上面摸得不亦乐乎。

“好久不见,小樱的屁股变得更加有弹性了……”

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真是够了!

“娜娜姐!我快不能呼吸了!”

“啊——抱歉。”

“还有霜姐,你别再摸我屁股了!”

“额——一不小心就上手了。”

现在我面前站着两个穿女仆装的女人,都是我熟识的人。

那天蓝色的头发绑着红色的蝴蝶结、胸部很大的是娜娜姐,外号奶姐。我也是根据她的外号而给诸葛青青取了个奶牛青的绰号。

另一个身材高挑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平时总是沉着脸的是秋下叶之霜,外号冷面霜,是个外冷内热的大姐姐。

“小樱,你真是越来越可爱咯。好想要捏捏~~”

不——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揉我的脸蛋了,娜娜姐你是要做汤圆吗!

“嗯……屁股……我摸……”

你是对我的屁股有多执着啊,霜姐!别再摸了,再摸也是两瓣。

“叔权店长在吗?”

“在的哟……”

我被她们一阵爱抚,直到客人上门她们才讪讪离开。

我敲门进去时,叔权店长正坐在办公室看报纸。

“小姨子,你怎么来了!”他放下报纸,站起来迎接,“快坐。要喝茶还是咖啡,不过喝茶的话没茶叶了……”

额……既然都没有了那你说它干嘛啊!而且谁是你小姨子啊!

“白开水就好……”

“你是来恭喜我的吗?”

他给我倒了杯水,整张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什么?”

“我快要结婚了!”

结婚?!他在开什么玩笑!他结婚了,那东门老师怎么办?

我惊愕的盯着他。

“你之前不是说非东门老师不娶吗?怎么结婚了?”

可恶,这天下男人的话还有可信的吗?

“东门老师?”

他不解的看着我。

“啊——就是我表姐啦。她同时也是我班主任,在学校叫惯了一时没改口。”

啊——男人的话的确不可信,就像现在的我也说谎了。

“你不知道?”

听我这么说,他更惊讶了。

“我该知道什么?”

“我就是和七音结婚的啊!今年年初我们双方家长都见过面了,关于婚礼的事也都谈妥了……”

“欸!这么快?”

“还快呀……我们都三十了。”叔权店长摇了摇头笑着道,“不过,七音能把过去放下真是太好了。”

是吗?

这太好了……

当事情正朝我预想的发展时,我反而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甚至……

还有些难过和失落。

东门老师原是我哥哥的未婚妻,她去年还在我家过的年。

那时候我们还劝东门老师放下过去,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甚至在角王庙给她祈福。

但是,万能的神啊——

这愿望实现的太快了!

快得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东门老师她前脚刚从我家离开,后脚就去找叔权店长约定了婚期……

越想我就越觉得难受……

难道我哥哥真的就这么被遗忘了吗?

“对了,小姨子。情人节快到了,你觉得我送什么礼物给七音好呢?”

叔权店长并没有察觉我的神色有些异样,依然兴致勃勃地和我讨论起情人节的事来。

“我不知道……”

“你觉得请她看场电影怎么样?”

“《泰坦尼克号》……”

“这是老电影了。”

对,这是老电影。而且男主还死了……

等等!

我……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是个可怕的念头,十分的可怕!

我是恶魔!

我怎么能这么想!

“好,那就看《泰坦尼克号》,看完我们再去西餐厅吃饭……”

看到叔权店长心神向往的模样,我觉得更加愧疚了。

“对不起……果然还是换部电影吧。”

“怎么了?”

“我……我……我抱歉……”

说完,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去拿外套。

身后传来叔权店长的声音——“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没、没有了!”

打开门,我逃也似的跑了,也不顾娜娜姐她们在后面叫我名字……

现在我的整个脑袋像是装满了浆糊——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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