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新年是与众不同的。
在别人家，新年可能会去走亲戚，拜访朋友，又或者是在家接待亲朋好友。
但是，我们家不是。
我们家没有亲戚。
我的印象中是没见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更别说舅舅阿姨伯父姑姑这类的亲戚了。
就感觉老爸老妈是孤独两人，结婚之后就有了我和哥哥。
当然这件事我也问过爸妈。
爸爸告诉我他当年被射在墙上，不断吸收日月精华，久而久之就有了人形。
混蛋，骗谁呢！
总之，我们家不但没有亲戚也没有可以走动的朋友。
所以每年新春大家都窝在家里，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无聊的打打麻将，玩玩游戏。
今年也不例外。
老爸躲在房间玩他的galgame，东门老师则和老妈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毫无营养的肥皂剧。
至于我，则被宇文琳拉去她家陪她弟弟叠纸牌。
“司马志，你家里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呀？”
宇文琳给我端来了牛奶和糕点，并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不是问好几次了，我记得也回答你好几次了，她是我大学的班主任来家访的。”
“扯淡，哪个老师家访会在学生家住好几天的，还留下来过年。她该不会就是你之前火车上对我说的女朋友吧？”
“怎么可能，她比我大好几岁。”
“嗯，也是。”宇文琳点了点头，“那你女朋友到底长什么样子的？”
欸？长什么样子？
我怎么知道啊。
“很漂亮，很善良。嗯，这样。”
她白了我一眼，“说了和没说一样。”
突然宇文琳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这样吧，给我个参照。她和叶阳霜比起来谁更好看？”
我拿着纸牌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
叶阳霜这是一个容易勾起往事的名字。
但是在我的回忆里，主角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孩，她叫做周生桑。
那是初中时候的事了。
叶阳霜是我同班同学，而周生桑是我隔壁班的女生。
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学生时代暗恋或明恋过某某，我也不例外。
只是我的那种暗恋不是发自内心的，而是大脑强迫的。
初二那年，我得知了哥哥去世的消息。
那时候的我整个人都被悲伤占据了。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每天的眼睛都是红肿的。
就算坐在教室里，我也是在发呆。
那一天我值日，天空飘着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我撑着伞去学校垃圾场倒垃圾。
当把垃圾丢进去的那一刻，我随手把雨伞也扔了进去。
那时候以为把伞丢了，哥哥就会拿着伞出现。
现在想想也许会觉得很傻。
雨渐渐大了，头发湿了，衣服也湿了。
可是哥哥并没有出现。
哥哥他再也不会在下雨天拿着伞来找我。
因为他已经永远的离开了。
想着想着，我哭了起来。
这时候她出现了，一只手撑着一把白色的透明的伞，一只手拎着黑色的垃圾袋。
给我惊讶的并不是她如何的美丽，而是她的眼神。那眼神看起来非常的哀伤，像是埋藏了无数的故事，让人忍不住想去靠近，想去倾听。
她朝我缓缓而来，干净利索的把垃圾丢了进去，然后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一次。
那感觉让我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既然如此，我就打算利用她来走出悲伤。
情感受挫或者出现缺陷时，用新的感情来填补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在我失去亲情的时候，懵懂无知的我便打算用爱情来弥补。
但是什么是爱情，我并不知道。
我只知道自己要喜欢她，非常的喜欢她。
于是我开始在心里暗示自己。
从那时候开始，我做了很多愚蠢的事。
我跟着她回到教学楼，发现她居然是我们隔壁班的女生。
之后，一下课我就跑到走廊上假装从他们教室前面经过，然后偷看她。
有时候她会认真的倾听其他女生的谈话，有时候她会坐在那里看书，还有的时候她可能去上厕所了不在教室。
中午午休时，只要铃声一响我就跑到走廊上等她。
我会从教室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她后面到学校食堂，放学回家也是如此，跟了她好几条街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回家。
她是我假想的暗恋对象，我会暗示自己非常的喜欢她，会为她做很多疯狂的事。
事实证明我这一系列愚蠢的行为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我的悲伤开始变淡了。
以前一闭眼都是哥哥，现在一闭眼都是她的背影。
为了能得到她更多的情报，我还和叶阳霜做了朋友，因为我知道她们以前是同一所小学的。
只是之后的发展有些超乎我的意料。
叶阳霜她对我很好。
好的有点超出了一个朋友该有的范围。
我值日的时候她会留下来帮我，我中午午休时她会帮我整理课桌，他甚至还瞒着我从网上订了一对情侣戒指。
那天放学后，她让我在教室里等她。
我同意了留在教室里做作业。
渐渐的，同学们都走的差不多了，最后就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
“你还不走吗？”
我合上课本，打算回家。
她走到了我旁边，拿出那枚戒指。
“给你。”
“给我？”
我疑惑的接过。
“你一只，我一只。”
她开心的说着。
但是这戒指太大了就算戴着大拇指都显大，“我不要，太大了。”
我把戒指还了回去。
“没事，你留着吧。就当作我们的信物。”
她抬着头注视着我的眼睛，挺着胸脯一步步朝我靠近。
“干嘛？”
我本能的想往后退，但是站在课桌间根本就没有大的空间。
终于她的身子欺了上来，踮着脚尖昂着头，温热甘甜的鼻息清晰可闻。
“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她羞红着脸。
“做什么？”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你个笨蛋！”
她像是在娇嗔，又像是在撒娇。
她闭上了眼睛，睫毛却在快速的跳动着。这一幕我在电视上看的多了，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啊~~~我回去太迟了的话，会被我妈骂的，我先走了。”
最后趁她闭着眼，我拿起桌上的书包就往外跑。
几天后，我们班就传出了我和叶阳霜在交往的谣言。
在严禁早恋的学校，这件事就如同一颗炸弹一下子就炸开了。
很快班主任就找我谈话了。
“班上同学都在说你和叶阳霜在谈恋爱，是真的吗？”
“我们没有谈恋爱。”
“没有？有人说看见你们在教室里接吻。还没有？”
班主任盯着我眼睛，像是要看出什么破绽来。
“没有。”
“司马志，我想我们应该坦诚点。”班主任收回目光，两只手交叉在一起，对我继续道，“你应该知道老师们都很喜欢你，包括我。你的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人也很乖巧。但是最近你的成绩一路下滑，这次语文考试甚至考了七十四分。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我希望你能给我解释下原因。”
成绩下降，是因为我哥哥的死对我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但是我并不想把责任归咎于已经去世的哥哥，所以低着头没有说话。
班主任见我沉默，于是道：“我知道你这个年纪容易对同龄的女生产生好感，但是早恋是不会有结果的。现在这个时间段你应该是努力读书，考取一所好的高中……”
那一天班主任虽然说了很多，但是我听见去的并没有多少。
我站在那里一会儿看他桌上的照片，一会儿看窗口的吊兰，像是一个第三者在听别人的故事。
训话结束后我回到教室，叶阳霜过来问我怎么了。
“老师说我是好学生应该有更好的未来，现在不应该和你在一起。”
我没有说谎，老师怎么对我说的我就怎么对她说了。
结果很自然的，她哭了。
在此之后我们像是一夜之间变回了陌生人，就算在路上碰到也不再打招呼。
不过，我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无聊的事上。
我已经做了很多愚蠢的事，什么周生桑，什么叶阳霜都随风去吧。
于是在我剩下的初中记忆中，只有读书和考试。
我用一个月的时间把落下的知识点一点不差的恶补回去，并在那年的中考中取得了理想的成绩，顺利进入安南市第一高级中学。
那所高中也是我哥哥生前读过的，里面应该还有我哥哥的痕迹。
至于叶阳霜，她报考了本市的一所中专学校并没有选择读高中。
而周生桑则和我一样，进入了第一高级中学并和我成了同学。
只是在高中见到她的时候，我已经从那个可笑的睡梦中惊醒过来。
尽管她依然和以前一样美丽，眼神依然哀伤的让人心疼，但是我知道自己并不爱她，也许从来就没有爱过。
现在听宇文琳提起叶阳霜，很多回忆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见我拿着牌迟迟没放下去，那熊孩子不乐意了。
“司马姐姐，快点啦。”
“欸？”
我愣了下，手里的牌没抓稳掉了下去——
“哗啦啦”好不容易叠的老高的纸牌城堡瞬间就崩塌了，如同那些不堪回忆的青春。
“啊！司马姐姐，你个大笨蛋！”
熊孩子不开心的抓起散落在地上的纸牌就朝我丢来。
“小峰，你再叫我姐姐，我可生气了哦。”
“哇……”他一下子就哭了，“司马姐姐，讨厌我了！”
急得我忙道歉，“好啦，好啦，是我不对，我不该生气。你别哭了啦。”
他止住了哭声，看着我弱弱的问道：“那你以后还嫁给我我吗？”
这熊孩子，难道不知道我是男的吗？
不过，他毕竟是小孩子，不能和他对着来，应该顺着哄。
“你如果乖乖听话，不随便哭闹的话，我就会考虑的。”
“扑哧！”
旁边的宇文琳忍不住笑出声来，气得我直接拿眼神瞪她。
“别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瞪我啦。而且刚才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
“什么？”
“你女朋友和之前的叶阳霜比起来，谁更漂亮。”
额……
这让我怎么回答啊，我又没有女朋友。
那天火车上只不过是虚荣心在作祟，随口编了个谎而已。
“到底哪个更漂亮啊？”
宇文琳歪着头，有点死缠烂打的追问着。
我被问烦了，随口道：“你最漂亮！”
结果，她脸色一红，轻啐道：“油嘴滑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