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苦涩地望着前方的比武盛会,看着那些全清山的外门弟子们拼死搏杀,就像在云海峰的自己一样……
没有天赋,没有修行资源,拼了命地努力……还没有熟人关系,也没有什么肥差可做。
每天傻愣愣地修炼,千辛万苦等到派内比武,想要一鸣惊人,结果仍然是徒劳。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廖青重复着很久以前长老说过的话,嘴里的名贵点心已经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
等到上午的比赛终于结束的时候,廖青没滋没味地走出了看台。
中午还有盛大的午宴,也是全清山特色的素食宴……
廖青看着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往回走,其中许多人还和他打招呼……当然,因为现在他扮演的是医宗的赵彧,所以他还得完成他的“工作”,踏着女性婀娜的步伐,向其他人同样地问好。
这时候他看到那位全清山的大师姐,叶昭颜,提着一篮子的东西,没怎么理会谈笑风生的众人,径直朝场外走去。
廖青眼睛尖,看到叶昭颜篮子里的东西,居然全是之前看台上提供的那些昂贵的点心!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一篮子提出去了!
……
……
这事情,在叶昭颜自己看来,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她的想法……呃,没什么想法。
叶昭颜看到这一大堆吃不完的点心,第一反应是:啊,又来了。浪费了还不如带去给小伙伴们和师父尝尝鲜呢。
以前也是,山里总是搞一大堆让人根本吃不完的点心,即使放在阴凉处也不能长久地保存,只消过一两天,那里边的银盏花糖和河粉就变质了,变质又要扔掉。
这些点心最后被留下来,就算扔给长老养的狗吃,都不会给底下的矿工……
因为长老们都清楚地知道,绝对不能给那些人一点好的吃。要让他们清楚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是贱民,没有钱、没有地位,就不配有好东西吃、好东西用。山上“神仙”们吃剩了的剩饭也不行,不能坏了规矩。
【规矩绝对不能坏】——这在凡间也是共识。
……
就像去年的时候,离上一次大饥荒已经要十年了,又到了一个“太阳有黑斑”的时候,大家都有点怕十年前的那种景象再次重演。
沧州洪家,也就是洪钧所在的家族,带头散布谣言,加剧恐慌,说南方的几个主要产粮地遭了蝗灾,今年颗粒无收。
于是几个大家族刻意囤积炒作当地粮价,许多人被迫用全部家当去换高价粮。什么棉衣、什么厚被子都卖掉了,就为了换一些吃的。
到北风一来,季节入冬,就再也没有余钱……
一个个毫无尊严地冻死。
而串通起来屯粮抬价的大户们个个歌舞升平、大摆宴席,欢庆新年。
(其实沧州习俗里,大户人家就算是办葬礼,也要摆宴席十来天)
著名的大诗人杜子美,在见到那般场景之后,悲愤地写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然后因为这一句诗被骂了个半死。
大家说,【绝对不能坏了规矩】,一旦坏了规矩,贱民的欲是永无止境的,这是他们的劣根。给一次以后天天要给,白吃白占还觉得理所应当!
“乡绅豪户们又不是生来就为了做慈善的!你来补我们的损失吗?”
“凭本事挣的钱,凭什么就不能屯粮?大梁朝哪条律规定的?贱民就是爱嫉妒,有本事他们自己也去挣啊!”
最让诗人感到难以交流的,还是带头的沧州洪家家主、也就是洪钧的老爹,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修行者,算是全清山的外门弟子。
洪家主就表示:“他们只是损失几条烂命而已……我要是降价乃至白送,损失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然后这位洪家家主还指着诗人杜子美的诗云淡风轻地点评:“在这种百无一用的穷酸文人眼里,我这样的人恐怕是要么无罪、要么砍头,砍头的时候还要用我洪家的鸡产下的蛋来扔在我的脸上,好让我更难看一点。”
旁边还要有仆役附和:“是啊是啊,洪老爷可看得透彻呢,那些文人,就这德行!”
……
……
叶昭颜提着篮子回了竹庐一趟,准备过一会儿去吃午餐的素宴。这会儿师父在三楼,沉默地坐着,什么也没干。
然而师父的样子却吓了她一跳。
面容憔悴,眼神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嘴里还在喃喃地念着,“因果,都是因果……”
“什么因果?”叶昭颜感觉到莫名其妙。
她不知道师父此前回想起了怎样的记忆,知道了怎样迷离的事实。
……
所谓因果,当年魔皇自己开发的、设计不完善的系统便是“因”,而在这个世界被系统不断地坑害则是“果”。
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呃,走错了。
自己开发的系统,自己含着泪也要把各种坑都填上,以后有机会的话把各种bug都修复掉……
……
十年前那次坑害了自己无数追随者的“事故”,追根溯源还是自己种下的因。
想到这一层,魔皇陛下现在的心情就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糟糕。
无穷的悔恨笼罩着他。
他可以成为很多人的精神导师,他超前的知识和见解可以鼓舞和影响一代又一代的人,可他却没有办法像开导别人那样开导自己。
这就如同“医者不能自医”的道理一样。
叶昭颜显然理解不了。她摇晃着师父的肩膀,说道:“师父啊,你怎么了啊……为什么那么低落呢?您说过一切都会好起来了的,是吧?是的吧?您是睡着的时候做噩梦了吧?肯定是的吧?”
“没事,没事。我这样的人哪有那么脆弱呢。这点屁事也配把我击倒?只是有些事情……有点出乎我的意料。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下一步的方案。”魔皇叹着气,伸手想要挪开徒儿搭在自己肩上的纤纤玉手……没能成功。
他现在只是处在几乎凡人的状态,力气也就和普通人差不多。
叶昭颜紧贴着师父旁边坐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占着师父的便宜……
师父不使用缩骨术的话,坐着的时候就已经几乎和她站着差不多高。她一坐下来,肩膀就只能靠在师父的腰侧。
她用双手握着师父还在冒着冷汗的右手,就像握住了世间最珍贵的水晶。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师父。以她拙劣的话术来说,很多发言也许会起到反效果也说不定……
嗨,不管那么多了!
“师父啊,您没有去过灯塔的世界里,大概不知道吧。”叶昭颜说,“大家几乎都是把您当做神一样的存在来景仰的啊!虽然不知道您想起了什么,可您不能自己先低落起来了呀……您可要想想崇拜着您的人们……”
“别,千万别。”魔皇听了这话之后,似乎心情更加糟糕了,“这世间没有神,谁都不是神,我也只是个凡人……不要把我神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