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云老!”
我看着坐在一边盯着药锅的云老,轻声地呼唤了几声,云老猛地一机灵,然后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我,快步朝我这里走来说:“宋郎,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不应该在照顾信王殿下那边吗?那边如果出了事你逃不了干系的!”
“那边哪会有什么事啊……信王殿下那边没有患了喉风的病人也没有痢疾和霍乱,云老,我特意过来主要也是有事情要问一下您。”
我看着面前的云老,看了看身后,低声地问,“云老,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老夫走到了净觉寺那边,终于搞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净觉寺那边容纳了不少病人,但是很多人死于痢疾,而那些僧人因为嫌麻烦草草挖了个坑就埋在了山上,那些吃喝拉撒全倒在了河里,那河水是京师水系所在,老夫料定是这里有问题。让他们处理掉那些尸体并且重挖了一段河道,如果老夫的推断没有问题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见效。不得不说,宋郎,你开的药方真的有用,党参到了以后,现在街道上已经几乎见不到尸体了。”
“多谢云老夸奖,下医也只是对症下药罢了。那,既然外面的事情定了下来,现在最关键的反而是宫内,你可千万别让信王殿下那边也出事。”
“云老,我担心的是您那边的小主,小主现在应该已经能感觉到好转了,可我因为不负责小主这边已经不能随便出入,云老,我想要负责到底。”
云老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看着我,犹豫了片刻,说:“宋郎,你还年轻,做事也不能太直了。这小主明显是治不好的,你别毁了自己的名誉。就算是大家都知道这本来就治不好,可到时候小主出了事,哪怕不是你的问题,你的手上也得算是沾了一条人命了。你这么年轻,这种得罪人的事,让老夫来也就好了。”
“不是的云老!您难道没有注意到吗,这孩子这一口胃气是可以治好的!”
“得胃气者生,确实有这说法,可这一口胃气你要怎么护得住?现在小主五脏六腑没有一处安好,甚至连神志都没有了,这一口胃气也许就是回光返照这一下,你在这里死磕能有好吗?你清热解毒了,那然后呢?你要怎么去明神开窍?那之后浑身邪火你又要怎么压住?”
“到时候肯定是有方法的!但现在小主既然还没有死,那见招拆招肯定是可以!”
“你先去把信王殿下那边安稳住吧。现在人家那边才是陛下最关心的,又何必要这么纠结这边。老夫会看着的,只有是有可能老夫一定会尽全力诊治的。”
“云老,云老,这样。您进屋子,帮我诊一下现在小主的脉,将脉象舌苔脸色都告诉我,我进不去,但是我能听,云老您是太医院最优秀的御医,您诊出来的脉象绝对不会出错,我会根据您诊出来的脉象判断。”
云老有些惊愕地看着我,然后干笑了一下,说:“自古以来就没有这么诊病的,宋郎,你怎么就对小主这么上心呢?老夫本来还以为你是要攀附信王殿下的。可你现在却对郑妃这边这么在意,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不是为了攀附权贵,我只是想要救人仅此而已。皇子妃殿下有恩于我,在疫所照顾了那么多孩子,我不忍看着她的孩子却被庸医误诊而死。那孩子怎么说都有一口气,如果我在身边看着他咽下去我不忍心。大夫治病不应该考虑是谁,哪怕是个死刑犯,在被砍头之前也应该去诊治。”
“……宋郎,你真是个有情有义的真君子啊。”
云老长叹了口气,继续说,“老夫在太医院良久,所见都是刚愎自用趋炎附势的小人,进了太医院唯一的目的就是成为御医去给娘娘们治病攀附上权势,哪还有人专心医药,哪还有济世度人之心。老夫一直发愁,老夫之后,太医院究竟还算不算太医院。但是现在你来了,老夫深感欣慰。在老夫之后,老夫会荐你为下一任太医院院使!”
“多谢云老栽培,只是,下医在杭州府有妻室和诊所,这次结束就会辞去太医身份,回杭州府坐堂行医。”
“宋郎,好好想想,在杭州府行医,最多救一城之人,而升为太医院院使却可改变太医院的现状救天下之人。宋郎,你一身的好医术,难道就要浪费在区区一城之内吗?”
云老拍了拍我的肩膀,无比认真地看着我的眸子说。
我干笑了下,伸出手,力度虽轻却格外坚定,开口说:“我觉得就算是在杭州府救一城之人也已经够了。这次来京师,我也知道了自己有多渺小。我见了太过妻离子散的悲剧,现在,我只想在我的妻子身边。在杭州府,就已经足够了。”
云老没有说话,他再次看了看我,在火光之下我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发亮。他松开手,看着药锅轻叹了口气,低声说:“这算是人各有志吗,宋郎,这个太医院不应该变成趋炎附势的台阶,如果连御医都不通医术那要怎么办?”
“……云老,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只要开放收纳,那天下医才肯定都会来。云老,这件事情先放一放吧,现在,现在,我只想治好小主。”
太医院院使的位置确实很重要,而且地位也很高,云老在宫内不管是谁都得给面子,能直接照顾皇族,如果我能够成为太医院院使,那就什么都能有了。
只是,惜墨会愿意吗?
北方的风沙如此之大,在这里惜墨也没有熟悉的朋友,更何况,我这次答应了惜墨我是要回去的,就算是我来这担任,那也要问问惜墨同意不同意。
这么多的妻离子散,这么多的家破人亡。在疾病面前,不管是谁都无比脆弱。
所以,我更需要在惜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