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呼唤，鼻尖萦绕着一阵淡雅的芬芳，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嘀咕了一声：“惜墨，你怎么也叫我宋大夫了……”
“宋大夫，睡迷糊了吧。怎么能在梦中叫别的女人的名字呢，如果让元姑娘听到不太好吧。”
面前的女人笑着站起身，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赶紧站起身，说：“对不起殿下，下医僭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太累了，这一觉我整整睡了一个晚上就和昏过去一样，什么梦都没有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周围的孩子们咳嗽声此起彼伏也根本吵不醒我。
面前的皇子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纱，接着将装着稀饭的碗递给了我，微笑着说：“您吃点东西吧，我也是担心宋大夫会不会耽误事，所以现在就把您叫起来了。”
“我得起来了。”
此刻天才蒙蒙亮，她却已经起床开始给孩子们熬粥了。真是辛苦一个皇子妃了，在这个时候要照顾这么多的孩子。
“京师内情况怎么样了？”
“不是很好。”
我看着城墙上，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我尽力将所有的病人都聚集到了一起，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开出的药到底有没有用……每天都有病人死去，甚至有些病人我还在给他们诊脉就死在了我面前……我现在真的觉得我在变了，之前有个孩子死在我的面前我几乎难过地要哭出来，可现在我看着死人已经无所谓了，如果我作为一个大夫都已经无所谓……那我和收尸的还有什么区别……”
“这不怪你。这瘟疫起来，怨不得谁。”
她轻叹了口气，接着说，“您不要太自责，说不定这样才好，您真正冷静下来开的方子才能管用吧。我不太懂医，可我觉得在瘟疫面前哪怕是治不好，大夫也应该站出来。您愿意站出来，就足够让大家安心了。”
“我得治好才行。”
我站起身，将米汤喝了下去，走到了锅边将米重新倒了回去，轻声地说，“给孩子们多吃一点吧。”
“宋大夫！您的身体也不能垮了啊！”
“没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我推开了碗，提起了药箱，看着皇子妃殿下认真地行礼，说，“那殿下，我要回顺天府尹了，这里就拜托你了。另外，请您千万别忘了喝药，这里的喉风很危险。”
“您也是，照顾好自己。”
她居然对着我微微弯腰，欠身行礼，吓得我差点跪在地上。犹豫了片刻，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最后还不如索性就当做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转身离开走向京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我这样走着的时候背后总会有一双温柔的眸子送着我离开。不管是惜墨的，元雪的，还有现在皇子妃的……
到了城内，城内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清，此刻也是收尸的时候。现在基本上染上霍乱的都到了顺天府尹，所以越往顺天府尹走，就能看到越多等着收尸的小推车。我看着那些拉车的人，他们也看着我，就像是等待吃死人尸体的野狗还有些惊异为何还有个活人，似乎他们根本就不觉得我能够做什么。
我快步走到了顺天府尹里面，看到人们将几具尸体扔到了外面。我站在原地瞥了瞥，然后转身继续往里走。
这座城市里面，还能再死多少人？这次的瘟疫到底是要通过我解决，还是等到人们都死完呢？
我的药，到底能不能生效？
“宋大夫！宋大夫！”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铃医从人群中站起身，一边大声叫嚷着一边向我跑过来，我微微皱眉，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他们就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大喊，“宋大夫！您的药真的有用！真的管用！你看，你看这几个，他们晚上的时候都快断气了，但是到了早上还没死！还有一口气，说明药真的有效果了！只是……我们几个人诊脉都没有诊出任何不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药真的有效果了！”
“快带我去看看！”
我跟着他们快步走到了几个人的面前，那个药方我还没有给更多人服下去，这些病人都是我用来测试药物的。我伸出手按在了他们的手腕上，微微皱眉，寻找着沉细的脉数，这脉搏缓慢而又细弱，从手指的纹路传来这个患者最为脆弱的声音。
看似病情毫无起色，可我还是感受到了极其细微的不同，相比于前几日，病人的脉搏虽仍旧细弱，可脉搏已经不再是衰弱到根本无法感知，也在逐渐有力，这说明脉渐起，气血渐回，这就说明药物有效！
“好起来了！这病人的身体在好转！脉渐起，阳气已起，太阴之症已有好转，需继续润中虚，补阳气。病已有实症转入虚症之兆。加，我需要加药！”
我颤抖着松开手，一把抓住身边这位铃医的手臂大喊，眼前一阵模糊，不知是泪水还是晕厥的前兆。我颤抖着后退了两步，踉踉跄跄地跑向房内。
也许是这段时间我为太多人诊了脉，这只是稍微有了起色的脉象让我几乎要哭出来。这药有效果，这药能够压住这霍乱，我的判断一直都没错！
那接下来，还要怎么开？
饮水即吐，脉迟而弱。
在补阳气之上，这药方已经可以加上止泄和润中焦的药物了，再补三钱黄芪以补上下陷之气，两钱甘草，一枚附子，这药能止泄润中焦，中焦虚则上吐下泻，上吐下泻则阳气亡绝，而今阳气渐回，需继续补离散之阳，升下陷之气。
可行，可行！
此刻，顺天府尹外。
“今日运出去的死人少了不少。”
云老弯下腰，捏起一个病人的手腕，片刻之后放下，然后走到药锅边看了看里面正在熬制的咸茶水和药，闻了闻，说：“这宋大夫下药倒是一点都不顾及，看起来是下了不少的参。”
“是，我们也知道党参不足，想要换药，可是宋大夫不允许。而且，我们提出用鸡屎白治转筋也被宋大夫拒绝了，说是那都是偏方不信我们。”
“鸡屎白确实有治疗转筋之效，只是，宋郎估计看不上眼这种药方吧。”
云老直起腰，接着说，“带我去见一下宋郎，老夫有事央他。至于这鸡屎白，你们该下就下吧，宋郎这段时间不会在这里了。”